朗月別院送信,就說大爺的車馬今兒不一定能回來,留個邊門候著就是了,再去河邊和松煙一起守侯便是,種種提點也不用說。
林海上了船,發覺這艘畫舫外面看著不大,內中房間格局卻有乾坤。林海只見兩邊雕欄用木極佳,透著晶亮的原色,雕飾更極盡繁複之意,兩柱上掛著一副楹聯:“耆期致倦勤,頤養謝喧塵。”敞間裡只有一張小圓桌,配了兩個圓凳,不是一般木料運作,竟似是一整塊玉石雕琢而成。大概因時雖初夏,石料仍有涼意,因此在圓凳上用掐銀線繩綁了絳色暗紋團花牡丹坐墊。圓桌上只一枝青葫蘆琉璃燈蘸,因是白日,天光大亮,是以並未燃燭。
那少年把他引入敞間,給他呈上了杯清茶便轉回後艙。林海又見那茶杯亦是琉璃製品,和桌上的琉璃燈一樣,是林家彩工坊出品的新型玻璃物件,當初為了名字好聽,他還是將此物叫成琉璃。因著比往日裡的琉璃製品更加剔透實用,雖要價不菲又產量有限,短短時日在江南高門大戶裡便流行起來,也因著太貴,一般都是雅士博古之時拿出一二來炫耀一下。沒想到這小小畫舫裡竟然也能見到這種琉璃製品,而且看來不是收藏,而是確實日用。
林海心裡覺得更加有趣,待到那“先生”隨著一句黃鶯出谷之清音婉轉之聲:“要公子久候,是奴的不是了。”姍姍從後間打簾子現身時,他更是笑了出來,道:“原來果然是位女先生。”
站起身來對著那女子一揖,道:“在下唐突了佳人,還望恕罪,恕罪。”
他既自以為做了決斷,自然不肯放過這畫舫花娘邀人上船的伎倆。
那女子身著品月緞繡玉蘭飛蝶裙,腰間只一環一佩,右手腕上戴著一枚青玉鐲子和一枚黃金鐲,僅僅從後間走到桌前這幾步,便有叮噹之聲入耳。
她左手執著一柄蘇繡黃鶯戲梅團扇遮著半張面孔,只露出一雙沉沉似水,卻又有婉轉春情的眼眉來,細細看著林海。
林海更不迴避,笑道:“先生既然要見我,自當以真面目示人方顯誠意。”不知怎的,想起徒兄根本就沒有以“真面目”見過他,心中忽的鬱郁起來,在那女子的妙語連珠之下,竟應承了留飯。他自知答應留飯就等於答應留宿了,之前和朱軾雖出入風月之地,朱軾也只讓他與清倌人調笑而已,從未讓他留宿過,今天不知怎的,林海被那女子眼眉一掃,竟應承了下來……
那花娘的確是個妙人兒,與林海談天說地,一忽兒經史子集信手拈來,一忽兒吟詩清唱動人心懷。到得晚飯時,更有下僕用五層挑盒奉上酒食,梅式銀壺、鑲銀翠玉杯,還有各式盤碟擺了一桌,那女子更是殷勤待客。
外有明月光投射,內有琉璃燈盞的輝映,林海越發覺得這個花娘實在是美。滿桌佳餚沒動幾筷子,那女子便勸酒,他禁不住勸,卻又沒有什麼酒力,不多時便東倒西歪。心頭還有一絲清明之時,感覺那溫香軟玉之體近了身,黃鶯出谷之聲道:“且讓奴來侍奉公子吧……”
兩人搖搖擺擺到了後間,入眼之中的只得一張床榻,那上面早就鋪好了雙魚戲水錦被。林海半夢半醒之間跌坐到床邊,他嗅著四周似燻著若有若無的幾絲甜香,更覺昏沉,看著那女子的一雙眼,顫顫地伸出手去,想摸摸那兒。
那女子卻會錯了意,輕笑一聲道:“公子莫急……”言罷便屈身為林海脫鞋整襪,待她起身之時,被少年一把抱住,帶著酒氣的微醺,一個聲音在她耳邊道:“你,你叫什麼名字?”——卻原來兩人相談甚歡卻始終未通姓名。
那女子更不掙脫,反將手伸向林海腰間絲帶,笑道:“公子怎麼這會子才想起來問呢?奴姓柳,小字景芝……”還未說完,便被少年大力吻住,再穩不住身形,倒向少年懷中。
林海聽得女子姓名,便覺腦子裡嗡的一聲,僅有的一絲清明也沒影兒了。他身上熱流激盪,直覺不能放過面前這人,與那女子滾倒在床,也不知怎麼解得絲帶、脫得衣衫,只一個勁兒地親著女子的眼眉,心中叫囂著一定要得到身下這人,方能解那快要噴湧而出的恨意和愛意。
16柳娘(修)
第十六章柳娘
身下彷彿在水中盪漾一般,微微晃動,耳邊傳來清風拂過岸邊塔上風鈴時悅耳的回應,在一片靜謐中,林海但覺眼前由完全的黑暗漸漸朦朧起來,明知艙外已經天光大亮,卻從身到心都軟綿綿的,一點兒也不想動。他眼睛微微眨動,就有一隻素手伸將過來,撫摸著他的額頭鬢邊,有一個嬌聲道:“時候尚早,公子可再小憩片刻……”一時間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