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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7部分

哪怕她都不再人世了,也不會再憤恨他曾經推掉她犧牲她順水推舟送走她了,這世上,就只剩下他一個人,還記得這件事。

這一場勝負已分。

他是個常常耍賴的人,還是太子殿下的時候就常常如此,說著別人不懂的話,他可以對任何人都笑,對任何事都笑,他做事不按常理,在別人眼底是任性妄為,哪怕身為天子也是這樣。

一方面,他勵精圖治,整頓朝綱,肅清貪官汙吏,一方面,他在數年之內頻繁挑起對大聖王朝的戰爭,明明還不曾到達跟大聖王朝抗衡的勢力,他卻依舊這麼做,甚至毫不理會幾年前定下的約定,反悔……他也做的再自然而然。

或許這次,是他耍賴反悔的最後一次了,也是他任性妄為的最後一回。

他要送走的並非只是記憶中的她,還有記憶中的佑爵太子。

他獨自站在北國陣營的最高處,默默閉上雙眼,他宛若午夜夢迴一般,神遊天外,流連在塞外那一個破敗的小屋庭院之中,再無看到白衣身影坐在樹下,望著遙不可及的天空。今日想來是不同的日子,他目送著那個女子將木門關上,她漠然地停下腳步,手掌輕輕覆上門上的紅色對聯,下一瞬卻是轉身就走,坐上了停在不遠處的馬車,越來越遠,最終消失不見。

他知道她要去何地,那個比起北國更溫暖更富裕讓她更痛讓她更愛讓她更刻骨銘心的地方。

她終於要跟他辭別了。

他也想好好地送她一回。

死,是甚至不帶隻字片語的別離。

他仰頭大笑,睜開滿是蒼涼淚光和迷離笑容的細長眼眸,朝著那遠方用力揮了揮手,笑聲不能自抑,彷彿這般笑著,也不再會覺得殘留哪怕一絲一毫的孤寂情懷。

他突地聽到一聲巨響,響徹雲際,就像是冰山崩落滑下海底,就像是山峰裂開噴吐火焰,就像是——這世間,這天地之間,一花一草,一景一物,全部被一筆抹掉,全部消失徹底的巨響。

孤獨,絕望,痛苦,疲憊,全部消失。

愉悅,歡喜,心動,依賴,全部消失。

……

大聖王朝的偏殿之內,過了三更天。

穆瑾寧幽然然醒來,她由著紫鵑扶著依靠在床頭,遲遲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口中瀰漫著淡淡的藥草味道,她想了半天,想著或許是甘草和白朮的味道,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生出這般的念頭,彷彿是不用絞盡腦汁,就能躍然腦海的輕而易舉的想法。

她不無迷惘,緩緩揚起自己的手腕,望著已經被包紮好的手掌,想必是摔下臺階的時候擦破了皮肉。

“方才是誰來為我診治——”

她問起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個,一想到躲在暗處將她狠狠掌摑的那個人,一想起將她費力推下溼漉臺階的那個人,一想起那個自己還不曾看清真面目的罪魁禍首,她就食不下咽,夜不能寢。

她總覺得此事並非如此簡單,她對這宮裡的人,並不信任,明明知曉她有身子的人是一道下江南的莊太醫,若是她被無端陷害,謀害皇嗣之人,第一個就要算到他的頭上去,到時候他還能躲得掉一死嗎?

哪怕再被人指使也好,穆瑾寧終究覺得莊太醫不會如此糊塗愚蠢。

如今穆槿寧懷著身子,偏殿裡所有的一等一的茶葉都封起來,她端著一杯溫熱的清水走到穆槿寧的面前,見穆槿寧看了一眼,不曾接過去,紫鵑頓時心慌起來,

“回主子,奴婢本來正想去找莊太醫的,但還走到藥膳房呢,就見著了駙馬爺,所以……”紫鵑怔了怔,面色一白,並不會說謊,生怕主子責怪自己。幾日前,主子交代過,並不想招搖,但她卻陰差陽錯讓駙馬爺介入此事。看看穆槿寧的面色並不好看,自然是追究此事。

穆槿寧瞥視了紫鵑一眼,眸光更深,嗓音清冷。“知曉此事的人,是語陽公主的夫婿趙駙馬?”

“奴婢當下是真心急壞了,生怕耽誤了時辰,是奴婢擅作主張了。”

紫鵑“噗通”一聲跪在穆槿寧的床前,此事非同小可,但當下主子已經陷入昏迷,不省人事,她只能胡亂做了個決定。

穆槿寧想起發生的事,越來越不安,心中的寒意層層起伏侵襲,宛若萬丈巨浪,將孑然一身的自己猛地捲入了大海。

她能肯定,那個推她一把的人,定是皇宮中的女人,即便她蒙著臉,即便她不曾開口,看似無跡可尋,但並非就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跟別人透露此事,才為自己招來災禍的人,只有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