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似乎是看清穆瑾寧的一刻間的分心,又聽到朝著這兒走來的腳步聲,更是不願放棄此刻短暫的良機,驀地追上穆瑾寧。
聽到有人疾步匆匆的折回來,她已經猜到是紫鵑回來,轉身恨不能將來人的蒙面巾全部取下,誰知卻看到對方眼底的狠毒和決心,那人雙手猛地推向穆瑾寧的胸前,她一個踉蹌,繡鞋一滑,在溼滑的臺階上連著翻滾幾回才停下,穆瑾寧的眼前一片黑霧,再無任何光影。
那人聽那一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冷眼瞧著滾落到一半臺階上的女子身影,盤發凌亂,宮裝上沾染著臺階上的雨水,她的面色死白,彷彿是昏厥過去了。那人這才倉促走向另一條路,身影一閃而逝,如今沒有屋簷遮擋的路上,都是溼漉漉的,可以將所有的足跡徹底掩埋在雨水之中。
紫鵑正在趕回偏殿的路上,還未走上臺階,已然看到穆瑾寧斜躺在臺階上,她不過是走開去送走了楊念,回來的路上也加快腳步,並不曾耽擱多少工夫,沒想過一回來便是看到這般的景象。紫鵑望著面色發白的穆瑾寧,當下就雙目泛紅,俯下身子用力扶起穆瑾寧,揚聲呼喊:“主子!主子你怎麼了!”
穆瑾寧只剩下及其微弱的心緒,她的眼皮很重,整個身子都是麻木僵硬的,下過雨的臺階,抵在她的背脊之上,冰冷又堅硬,無論想怎麼睜開眼都睜不開,唯獨右掌還是擱在自己的小腹上,她從未覺得如此痛苦過……彷彿曾經那麼不容易得到的珍寶,馬上就會消失在下一瞬。
彷彿走入了一片荒野,眼底看不到任何的光景,心也漸漸變得荒涼了。
紫鵑陷入一片混亂,急急忙忙去了藥膳房,正在去的半路上看到了趙尚,她轉念一想,如今趙駙馬是天子的妹婿,跟主子也算是一家人,又是藥膳房的大太醫,還不如找趙駙馬更加安心可靠。
“駙馬爺——”紫鵑神色惶恐,一把攔住正從藥膳房出來要出宮的趙尚,若是此事落了個糟糕,一併有關之人,肯定逃不了被問罪的關係。
趙尚趁著微弱的燭光,望向眼前的這位宮女,宮裡的宮女很多,但他依稀覺得這個宮女他見過一兩面,有些臉熟,在腦海之中搜尋著這個人的名字,低低問道:“你是……紫鵑?”
“是奴婢,駙馬爺,方才主子摔了一跤,您如今能隨奴婢去看看嗎?”紫鵑喜出望外,連連點頭,嗓音愈發低啞哽咽,她當真是急的陣腳大亂:“若您趕著出宮,那奴婢再去找今日當值的御醫……”
“事不宜遲,我跟你去。”
趙尚卻不曾聽完紫鵑的話,折回藥膳房取了藥箱跟著紫鵑疾步走入夜色之中,兩人很快回到了偏殿。
紫鵑推開門來,方才她不願驚動太多人,獨自扶著穆瑾寧走回這一小段路,如今穆瑾寧正躺在床上,宮裝髒汙溼漉,面色蒼白如雪,緊閉著雙目,任由紫鵑怎麼呼喚她的名字也不曾醒來。
“她這是怎麼了?”
趙尚將藥箱一放,直直走向穆瑾寧,拉開袖口一寸,不過是手掌有些擦傷的血痕,全身上下沒有更厲害的傷口。他審視了一番穆瑾寧的面色,一臉凝重,片刻之後,他坐在紫鵑為他搬來的圓凳上,為她把著脈搏,側過俊朗面容,問了一句。
“奴婢只是走開了一會兒,沒想過回來的時候,看到主子失了神智躺在臺階上——也不知為何,好好的會從上面摔下來,早知路面如此難行,奴婢就該攔著主子,讓她留在偏殿就好的。”
紫鵑帶著哭腔說出這一番話,趙尚光是聽著,也不難心中困惑,才下了半天的雨,若說走路不慎摔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只是他的眉頭皺得更深,宮裡的許多事,看似尋常,卻往往沒有那麼尋常。
他的面色驟變,陡然間將眸光對準紫鵑,一抹難以置信的神色,漸漸浮現在他的臉上:“她有了身子?”
“是,駙馬爺。”紫鵑怔了怔,卻又不敢隱瞞他,也深知自己在這個關口,無法隱瞞他。
“宮裡的人知道嗎?”趙尚眉頭的愁緒,依舊不曾消散開來,他的面色稍霽,追問了一句。
藥膳房的御醫,各司其責,哪怕是大太醫,也鮮少過問其他御醫,除非有天子的指令,幾名御醫一道為宮中人診治,才能交涉別人所寫的藥方。他被瞞的徹底,任何風聲都不曾察覺。
“三天前請了莊太醫來看過,也開了保胎藥,說是主子身子有些虛弱,奴婢正擔心呢,日日都熬煮著藥給主子補身子,誰曾想過會出這檔子事……都是奴婢罪該萬死……”紫鵑雙腿一軟,跪坐在地上,連連兩個掌摑,她當真是悔恨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