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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部分

陛下緩緩睜眼,眸中遍染世俗的煙塵,她靜靜地喚道:“素玉。”

我由陰暗之處閃出,縱身一躍,已踏窗而去。

火光四起,綿延天際。

須臾之間,昔日輝煌炫麗的永珍神宮已是萎如滄海,獵獵風中,瀰漫著火的炙熱與血氣的腥味。。

“哈、哈哈……”清遠大師凌虛而立。,赤足散發,白衣依然勝雪,他猖獗地笑著,那笑聲如來阿鼻煉獄般詭異,寒透心脾。

他確是瘋子。

一個失掉情感的瘋子。

我手中的劍,撒落,拾起,又撒落,又拾起。

劍出如龍吟,白衣染血,美如天人的完美容顏就此被荒涼刺目的火光抹殺。

詭異的仇恨與徹骨的愁憾,這個瘋子的情感,我看不懂。

陛下聽聞清遠大師的死訊,雙眸微暗,而後倏地清亮,將隱約倦意都掩作了無形。

清遠大師與陛下的過往便如此湮滅於光陰之中,再也無關愛恨。

治國之道,首在用人。

酷吏終結之後,陛下便大開科舉。

大周的科考分為常科與制科,陛下親自前往殿試,及第者即為天子門生。

年方弱冠的張說文筆俊麗,詞鋒如刀,大膽地直指陛下重用酷吏之弊。陛下絲毫未惱,卻深愛其才,欽點對策為天下第一,當即拜為太子校書。

陛下持筆的手沉穩有力,御筆落處,墨跡淋漓,凌厲如驚雷,掌控著無數讀書人的命運,也掌控著天下。

張若虛的一首《春江花月夜》孤篇橫絕大周,“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晨起新涼,水窗半敞,扇底微風,桃花妖嬈,無聲喧囂,萬般旖旎。

花影疏斜間,有二人驚豔流連,他們皆溫潤如玉,翠萍白衫,綽約生碧,瀲灩春光映在眉心,白玉似的面龐比春色更為動人,他們便是陛下近來極其寵愛張昌宗與張易之。

這半年來留宿陛下寢宮的男子,幾乎夜夜不同,只是他們翌日便被遣出宮去,唯有張氏兄弟,一留便是數日。

張氏兄弟是故宰相張行成的族孫,貴介公子,俊雅溫文,風流蘊藉。

陛下開始與他們夜夜笙歌宴飲,觥籌交錯嬉鬧戲謔,絲竹之樂不絕於耳,醉生夢死。

暗夜無邊,壓得塵世連影子亦不能見。

塵世的傷害不時伺在暗處,在不經意時,突然跳出來提醒我的天真,並無情地刺痛我。

我依然手按利劍,垂首立於窗前樹下,安靜得如同夜色。

月華似水,清輝遍地,二張頹然醉倒,陛下白裳披身,宛如天邊流雲,素顏散發,靜靜地於幽深的大殿徘徊遊離。

她似一縷荒野孤魂,尋不到歸途亦無處可去,空蕩的寢殿愈發顯得曠寂。

我知道,陛下從未真心歡喜過。

太平公主偶有入宮相陪,陛下亦只是輕舒眉頭,難得有笑,她將一切皆從容地隱藏在皮相的之後,不再讓人透悉分毫。

抑或有一人,是例外。

狄仁傑靜坐案前與陛下對弈,一身碧綠青裳一如水色,溫潤如玉,淡定若水,鋒芒似劍。

“當日來俊臣奏你謀反,你為何要認罪?”陛下一手支頤,一手執子。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狄仁傑微微垂首,落子極快,彷彿每一步早已預定,“臣若不認罪,恐怕早已冤死獄中。”

“你有出世之心,敢為天下言。”陛下側首輕笑。那時狄仁傑被誣下獄,雖是無罪,卻仍被貶逐降官——驕傲的帝王從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過失,“懷英,你莫非是哀怨:明主難期空負高才,奸佞當朝報國無門?”

“自然不是。陛下開科舉,天下名士英雄皆來,何愁報國無門。”狄仁傑輕輕搖頭,嘆道,“既有了功名利祿,怕是再不會有人行謀逆之事了吧?”

“世事皆知,向來人生定是乏味的吧?”陛下微微蹙眉,面上卻露著笑,“春秋戰國,秦王欲霸天下。謀士商鞅三次獻策,從帝道、王道一直談到霸道。行帝王之道,循序漸進;行霸道立竿見影,國富民強。秦王沒有耐心,於是推行霸道,秦朝十五年而終,後世皆引以為鑑。”

“陛下初登基,天下未穩,逆境中方更見奇謀妙計,耳聽八方,眼觀四路,不放過眼前一絲一毫的細節,敵人一有空隙就立刻撲上,扭轉局勢。如此對手,可怕。”狄仁傑悠悠笑著,手中一子遲遲不羅,“如今,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