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回頭,在夜色裡行得遠了。
劉大總管不明所以,只上前道:“二小姐,夫人還在等您。”
靜嘉混混沌沌點了個頭,抬步入府,徑向德安齋中去。
德安齋中,邵氏正以手撐額,似是疲乏不堪,靜嘉看了一眼,便覺不忍,上前告罪:“娘,女兒回來晚了,讓您擔心。”
邵氏並不抬頭,只淡淡道:“你大哥都同我說了,嘉兒,娘很失望。”
靜嘉訥訥,不知該說什麼,往日撒嬌的膽子也小了一半。而邵氏似乎並不想聽她解釋什麼,一面閉目,抬起兩手,以中指按揉著太陽穴,一面接上適才的話:“一直到過年你都不必來請安了,在閨房裡好好反省吧。每日抄一遍《女論語》,晚膳前我會讓雲萱去取。好了,去睡覺吧。”
“娘……”靜嘉上前去拉邵氏的手,她似乎從來沒見邵氏對自己這麼冷淡。作為邵氏膝下唯一的女兒,邵氏一向寵溺居多,她實在沒想到,今次不過是與孫家兄妹喝了個酒,倒會惹得母親這麼生氣。
邵氏輕而易舉抽出自己的手來,起身往耳房中去:“雲萱,送二小姐回明月引。”
靜嘉無法,只得低著頭,沮喪地往宜寧院走。
本著錯則思過,過則思改的原則,靜嘉回到“明月引”,上了榻也沒心思睡覺。姚黃才幫她放下帷帳,靜嘉便用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個粽子,對牆而坐。
錯在何處?
飲酒?靜嘉之所以敢提出來,便是在倪府大小餐宴上飲過之故,母親既不曾反對過,便也不該為此生氣。
那難道是害毓慎喝醉?太過失禮?這個倒是有可能,邵氏素來在禮儀上十分重視,女兒家閨中名聲實為可貴,這是拿來說親的重要籌碼,邵氏期盼靜嘉能得個好姻緣,自然不會在這些事情上疏漏。
但……何至於氣到不見自己呢?靜嘉揪著被子兩端,收緊,再收緊,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試圖透過縛在身上的壓力給自己充足的安全感,並藉以抑仄心裡趵突泉一般噴湧而出的委屈。
靜嘉閉眼,擋住想往外流的眼淚——別哭,別哭,快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關鍵!
大概想得太入神,靜嘉就以這個姿態睡了過去,而翌日醒時,靜嘉徹底欲哭無淚:我!落!枕!了!
過年 '捉蟲'
時間過得匆匆,靜嘉閉門自省的這幾日裡,倪府已是進入了年關最忙的時段。
倪府上至倪子溫夫婦,下至灑掃婢僕,俱是一身喜氣洋洋的新裝。吏部早在小年前已經封印,倪子溫為董相暴斃之事奔走,稀稀拉拉忙到二十八日,總算將手頭工作收尾,安心回家休假。一邊檢查長子文武功課,一邊與妻妾們交流感情,當然,也要進行倪府多年以來的傳統活動——由家主親自寫春聯、福字。
而今年有了新氣象。
因著中秋節後,敦堂與趙菡訂下婚約,倪子溫把寫福字的任務,交給了嫡長子,算是昭示全府——我大兒子馬上要長大啦,別把他當小孩兒看了。
敦堂頭一回接手這項任務,幹得仔細而慎重。
靜嘉雖足不出戶,卻絲毫不影響她得知這些事情,“明月引”的“四小牡丹”都是她的耳目,每日透過不同渠道打聽八卦,來保證靜嘉不成為奧特烏曼(out…woman)。因怕靜嘉無趣,在德安堂請過安後,敦堂會來“明月引”,和妹妹一起寫字——靜嘉抄《女論語》,敦堂寫“福”;用晚膳前,靜嫻也會來陪靜嘉做做刺繡,以防妹妹懶怠。
其間,靜雅還來挑釁過一次,試圖落井下石,嘲笑一番,可惜,靜雅在靜嘉“哦”與“呵呵”的回覆中,敗興而離。
若說有什麼不如意,便是靜嘉總莫名想起毓慎來,想起他調轉馬頭前那一句“沒想到睜開眼發現是真的”。靜嘉已經記不起他說話時的表情,或者他說話時根本就沒有表情。那,再見到他時自己該怎麼回答?追問答案還是避而不談?
為什麼要避而不談?
自己的初衷不就是替姐姐問一個結果嗎?
可是……毓慎的口氣好像不大高興的樣子。靜嘉托腮,一個時辰經常就這樣發呆呆了過去。在整日的糾結裡,靜嘉幾乎刨出了毓慎從酒醒到送她回府這一段時間內所有的神態表情和語言。其實沒有對她的疏離,一如常態。
只是最後才留下這句話。
在不斷琢磨毓慎想法的思考中,五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臘月二十九,晚膳前雲萱來取靜嘉所抄《女論語》,同時傳話道:“夫人請二小姐去德安齋用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