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太醫已到韻淑郡主那裡去了,郡主好像傷得很重,但不知道眼下情況如何。”
我霍然一驚,霎時間心中瀝瀝拉拉地衝得唯剩下一個念頭,櫻若傷勢頗重!毫無預兆地,我掙開奕槿的手臂,在眾人驚愕的眼神中朝著殿外跑去。
奕槿一時抓不住我,面龐上瞬間籠上一層陰暗的慍怒之色,手掌“格格”地緊握成拳,厲聲呵斥道:“顏顏,你回來!”
他想要衝上前制止我,卻是被一個人擋住,我聽到似乎是濁公公的聲音,他急迫道:“皇上,恕老奴斗膽,宸妃娘娘的事可以晚點再追究,眼下追查刺客方是當務之急。”
我顧不上身後,心中只曉得要快些到櫻若那裡去。聽見清脆的兒啼聲,我近乎是衣衫挾風地跑進一扇殿門,看到裡面的情形,我不由一時愣住。
櫻若此時被抱在龐徵雲懷中,頭頂的傷口鮮血半凝,還有些許血絲慢慢地滲出。大概是極疼痛的緣故,她放聲大哭,扯心撕肺地,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鼻尖皺蹙著,手腳亂舞。
龐徵雲神情憂急,秀婉的臉龐上沁出細密的汗,幾縷細碎的鬢髮貼著側臉。她坐在椅子上,手中顫顫地拿著一方白帕子,為櫻若拭去臉頰上的血跡,動作極輕,生怕弄疼了櫻若。但櫻若還是疼得不住亂動,一刻都安份不得,龐徵雲差點就抱不住她。
圍滿了乳母和嬤嬤.韶王亦在,他看著櫻若,俊美的面容上露出焦慮之色。
一名身形矮胖,著三品松綠官服的太醫,眯著眼,仔細察看了櫻若的傷口,輕輕一噓,“回王爺、王妃,據老臣看來,郡主頭上的傷口極淺,二位放寬心,郡主斷無性命之虞,還有傷口藏在頭髮裡,日後不會損及容貌。”
聽到太醫這樣說,韶王和王妃皆是神色一鬆,心頭巨石落地。
太醫從容地在藥箱中拿出傷藥,潔淨繃帶,及一把小剪子,他道:“需要將額前的頭髮剪去些,老臣才方便給郡主上藥,請王妃萬萬要壓住郡主,莫讓郡主亂動。”
龐徵雲唯唯地應了,櫻若拼命地搖著頭,顧自嘶聲哭鬧著,就是不肯讓太醫碰到她。
太醫那時急得腦門一個勁地冒汗,拿著剪子卻是不敢下手,唯恐一個不慎傷到櫻若。旁邊的幾名嬤嬤見狀,都簇擁上來,七手八腳地將櫻若摁得動彈不得。
四五個臃腫的人影,將櫻若小小的身體完全擋住,縫隙間看到一星半點她身上的紅綾薄衫。上藥時,櫻若或許是痛到忍耐不住,兩隻手爪死死地攥著龐徵雲的衣襟。
那般的情景,讓我看得揪心,就像是有誰撒了一把粗糙的木屑在心上,狠狠地來回的磋磨。
我靜靜杵在原地,攏著滿身這個夏末時分,猛烈如沸的日光,我感覺整個身心,彷彿沉淪在無盡的沸水中蒸騰煎熬。此時此刻,她是他的正妻,妻,名正言順,她是他的女兒,女,名正言順,眼前的這三人,是最親密無間的家人。
而我,突兀地出現在這裡,就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局外人,本身就是一個絕世難尋的諷刺。
他抬首的剎那,看見了我,我亦是在看他。周身紛雜錯亂的人影,瞬間淡褪得模糊。眼前接連不斷地有零落如星的畫面閃現,那些支離破碎的殘影,就像是某個記憶的斷面。
那一刻,我們之間隔著短短不到數十步的距離,然而卻是隔著太多的人。尾隨我而來的幾名宮人,牽著我的衣袖,在身側苦苦地哀求:“娘娘,求求您回去,您不能再激怒皇上了……”
宮人見我絲毫不動容,左右挾著強行要扶我回去,我感覺渾身綿軟,使不出一點力氣反抗,只得任由著她們擺佈,就這樣走出不到兩步路,我的身子猛地朝前一傾,吐出一口壅塞在胸臆間的淤血,宛若一樹赤色冷梅,點點簇簇地噴在白石甃成的地上。
緊接著,身側相扶的宮人齊齊爆發出一聲驚魂奪魄地嘶喊,“宸妃娘娘!”這是我最後聽見的聲音,之後就不省人事。
第四十七章 顏傾天下 碧簫吹斷玉芙蓉6
我迷迷糊糊地閉著眼,睡得極不踏實,整個身與心都是疲憊的,彷彿就是從一個夢境輾轉到另一個夢境。夢這般的長,望不到盡頭。要經歷的事那麼多,密匝匝地擁擠在一起,漫長得就像是人的一生。我感到累了,徹徹底底地累了。
當我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冰璃宮寢殿的那張大床上,透過慵慵半垂的銷金薄紗,看到空蕩蕩的宮室,裡面所有擺設如昔,榻上鋪著軟紈蠶冰簟,疊著翡翠玉帶羅衾。若不是左側的肩膀還在隱隱作痛,對於雪芙殿上發生的種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