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個屏神斂息,噤若寒蟬。
我緩緩側過臉,去看紫嫣,心知她是想為我辯解,卻是無奈說不上話。
“顏顏,朕要你看著朕!”奕槿用兩指捏住我的下顎,迫使我看著他,抬頭時,正好對上他一雙明澈的黑眸,漾漾湯湯如數丈深澗,黑不見底的瞳仁隱著一星微邈的光亮,“你說,你今日為何要衝出去救櫻若!”
我的心頭彷彿被砰然一擊,緊緊咬著下唇,說不出一個字來。
“還有……你……朕如此柔弱的宸妃,居然能殺了一個人?”奕槿的語調冷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弄。他使勁扳住我兩側的臉,他力道極大,我感覺臉被卡得有些生痛,卻是掙脫不得。只見他眼神犀利如電,兩道熾灼的目光刺在我臉上來回逡巡,那般異樣的神情如是不認得我一般,三年的朝夕相對,當他看到依然還是那張熟悉的臉,熟悉的眉目,他似乎又略略地鬆了口氣。
他鬆手將我放開,我感到身上的鉗制一解除,就下意識地後退兩步,險些站不穩身子。奕槿用手臂扶住我,被劍鞘撞擊的肩膀還是隱隱作痛,已經痛到手臂都抬不起來,他碰到我肩膀的力道極輕,於我而言卻是劇痛難當,我卻是強行忍著不出聲。
奕槿看著我,眼中流露出淡薄的憐惜,悵恨道:“朕這輩子都不曾見過女子殺人,更何況是你!”
我感到太陽穴的位置在“突突”直跳,他恨聲說出的這句話,如同槌子般一下一下敲擊在我的心上。
偏殿氣氛霎時冷凝,現在尚在八月,暑氣溽熱,然而這偏殿中人,個個像是身處冰窖般,直覺得周身寒意陰重,皆是低著頭不敢言語。
驟然間,不知是誰出聲,低低地支吾道:“反正那人也是刺客,罪大惡極,宸妃殺了就殺了……”
“混賬!”奕槿登時瞠目怒喝,他對待後宮妃嬪一貫寬容溫和,何時有過這般的疾言厲色。他掌底用勁壓住我,我感到他箍住我的手掌在微微打顫,像是要將他此刻內心的憤怒和震駭盡數傳遞給我,從齒縫間陰惻惻地逼出幾個字,道:“就算那人該死,也不應是由宸妃去殺!”
我斜目瞥過說話的人,見到是個陌生的女子,身穿櫻子紅如意雲紋衫,容貌不見得幾分出色,看服飾位階亦是平平,此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一壁地磕頭如搗蒜,嚇得泣不成聲。
奕槿看都未看她一眼,衣袍間氤著沖淡的龍涎香氣息,密不透風地籠蓋住我全身,他如是唏噓道:“顏顏,你拿劍刺進那人胸膛的時候,當真是一分都未猶豫。還有,在雪芙殿外,若不是七弟打落了你手中的劍,你豈不是連那人也要殺了?”
他為我動怒,為我發落其他嬪妃,可是我,自始至終,一直自閉在無人可近的冷漠圍牆之中,就是不肯開口說一個字。
他的手指劃過我的側臉,薄削的指尖帶著灼熱的溫度,還有一絲徹骨的冰涼,輕輕地覆上我的眼瞼,喃喃道:“為什麼你的眼神會變得那樣凌厲、狠絕,簡直出乎朕的意料。出手就要一劍斃命,毫不留情。這樣的你是朕未曾見過的,朕都感覺好像不認識你了。”
我怔怔地看著他,他的唇際染著無奈的笑意,而限睛卻彷彿罩著一層溟濛的霧氣,他的目光分寸不移地凝膠在我身上,像是在看我,但是眸心分明的一縷渙散,卻更像是透過我的臉,在看某個不為我所知的朦朧事物。
當著眾人驚異無比的面孔,奕槿一把將我拖到懷中,雙臂如鐵,鋪頭蓋臉地牢牢地扣住,潮熱的呼吸蓬蓬地噴在我的臉頰,他的手撫上我的臉龐,動作極緩,像是生怕遺漏般,細心地勾勒出我臉上每一處輪廓,輕囈道:“顏顏,這張臉還是一分都未變過,依然是十六歲時的模樣。但是你,還是不是朕以前認識的那個十六歲的少女?”
我喉嚨發緊,輕輕一哂,卻是苦笑道:“皇上問得真奇 怪{炫;書;網,縱然容顏不老,年紀怎會還是十六歲。”
“是不一樣了,畢竟我們曾經分開那麼長的一段時間,但是……”奕槿眼底隱約泛起秋霜寒重的神色,話鋒冷然一轉,“但是顏顏,你到底還有多少朕不知道的事?!”
我笑意漠然,記得不久之前,我也是這般逼問他。當一切華麗的謊言,被端雩的三言兩語挑破,最初的那刻,我如同失去理智地朝他大喊大叫,你到底隱瞞了我多少事情,反正我對以前的事什麼都不記得,什麼都不知道,你大可以來騙我。現在想來直覺得心腑抽得發寒,原來,我們之間早就走到無言以對的地步了。
正當這時,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走進來一名侍女,諾諾地回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