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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部分

奕槿的神情亦是微微動容,我眼光澹澹地瞟過他的面龐,一時間彼此都懷著波雲詭譎的心思

卻是都不多言語。

終於,他聲音清疏地開口道:“好了,宸妃現在畢竟病著,這樣的話也無須拿到她面前說。”

慟哭之後,紫嫣眼角微微地有一小片紅暈,彷彿是女子刻意描畫的檀妝,也似縈紆在山頂淺緋色的浮雲,卻是分毫不損她的絕麗容貌。她默默地用絹子拭去臉上的殘淚,低聲道 “臣妾失儀,望皇上恕罪。”

奕槿末言,目光卻是掃向那裡一灘打翻的雪梨糖水,銀吊子骨碌碌地滾在一旁

紫嫣是極聰慧的人,道:“剛剛不小心碰翻了才弄出的響動,姐姐近來脾胃不佳,臣妾自作主張,拿了新貢的東瞿雪梨,混著冰糖燉了給姐姐。”她的眼光移到我身上,“難得姐姐肯喝下一點,臣妾一番心思也不算白費了。”

“顏顏,你終於肯進食了。”奕槿聞言軒軒眉頭,不甚欣喜

墊在脖子下的一個軟枕略略移了位,讓我有些不舒服。我冷漠地看著他,又看了看她。整顆心是被壓在千年玄冰之下,一時覺得胸口氣悶,卻是闔眸無言,既然如此,我還能再說什麼。

顏傾天下風煙錯莫雨垂垂1

那日紫嫣走後,我朝玉笙輕輕地說了一個字“粥”,儘管細若蚊蟲,但底下人聽聞無不是欣喜若狂。我之前一心求死,若是真的有個不測,冰璃宮中上下皆是難逃其咎,現在見我肯進食,都舒寬了口氣。

後來談起那天的事,玉笙還是心有餘悸,她撫著心口,喃喃地念著道:“紫嫣小姐那日可是瘋了?一會嚴厲異常,一會又哭得肝腸寸斷。有時好像還是以前的紫嫣小姐,有時卻又不是了。”

我淺淡一關,那笑意淡薄如映在殘雪上清冷的日光。朝玉笙搖搖頭,這世上唯有讓她逼瘋的人,她自己哪裡會瘋?我心知紫嫣不過在演戲罷了,引退妃位,謫居去錦宮,將親生兒子拱手相讓,演得如此情真意切,入木三分,是給奕槿看,還是給我看。心中這般想著,忍不住一句嘲諷的話,就脫口而出;“她若是生在倡門,定是一等一的戲子。”

玉笙被我一驚,我甚少能說出如此刻薄寡恩的話,想是經歷先前一事,意志消頹之後,心腸亦是冷硬了幾分。

她那時輕輕嘆口氣,垂眉勸道:“小姐莫這祥說,畢竟紫嫣小姐都是浣沁夫人的女兒,何況夫人臨終時,也希望小姐和紫嫣小姐之間能互相扶持…”她後面的話含糊其辭,再也聽不清楚。

公主府上的那場驚變,讓奕槿一直骨鯁在喉。他嚴下旨意,令九公主從此不準踏足宮門半步。太后在帝都城外西郊的陰山行宮養病,所有事宜都是由靈犀夫人一力打理安置。眼下太后那頭還是密不透風地瞞著,在帝都中的皇族近支親貴,也有人暗中勸說端雩去向奕槿認錯,奕槿大概是一時龍顏震怒,畢竟俱是先帝兒女,同發一枝,血脈相連,多少年的情分在裡面,只要端雩肯低頭服軟,這事興許就能過去了。

但是端雩是剛烈的性子,索來高傲到日中無人的九公主,讓她服軟怕是很難。我聽宮人說,端雩將前去公主府上為她看診的御醫,都給盡數趕了出來,皇室中人若有去勸說的,也都無一例外地吃了閉門羹。

我心中想著,端雩也真是個烈性的女子,她那天情緒雖失控,卻一贏未曾向奕槿說出當年林氏設計她下降的事,要知道這事若是說出來,就是欺瞞先帝,矇蔽公主,是蔑視皇族顏面、足夠抄家滅門的重罪。由此可見,端雩再怎樣深恨紫嫣,深恨桁止,深恨林家,但夫妻十餘年,畢竟是有一分割捨不斷的情意。

但她現下這般自暴自棄,到底還是不甘心罷,不甘心罷。想著想著,心間觸動,斫刻在心底的痕跡就如錦帛上撫不平的褶皺,說到底,我現在的處境與她可有兩樣麼?事情到了這一步,明明知道一切已成定局,無法改變。但是要你就此低頭,卻是不甘心啊。

我對奕槿的態度淡漠,形同陌路。他還是常來看我,但事到如今,我們之間卻是生疏到連話都不再說上一句。有時聽聞爭相撂起簾籠的簌簌聲音,我就知道是他,顧自假裝睡著,奕槿亦是明白我對他的迴避。

他凝視我睡中的容顏,時而會俯下身,覆在我耳畔輕輕說著,他的聲音有些喑啞,“顏顏,朕知道你沒有睡著。朕不怕等,怕的只是你的冷漠。你可知道你的冷漠,讓朕多傷心,真當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走到今日實屬不易,況且我們之間已經空耗了太多年,這麼一直冷戰下去,難道真的要錯過一生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