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之中。
等到我再次醒來時,不堪重負的喉嚨,火燒火燎一樣的幹灼難受。我緩緩地抬起澀重的眼皮,朦朧看到一個高俊挺拔的輪廓。
我唇邊勾起一縷微薄的涼笑,我就知道是他。
我的身體格外虛弱,好像體內的每一分力道,都已被折騰了通天徹夜的病痛榨乾殆盡。儘管如此,我還是勉強著朝裡翻身,顧自而壁躺著,不想看到他。
“顏顏。”奕槿亦是神情疲憊,面容憔悴,就好像一夜之間蒼老了數歲,他輕輕扳過我的身子讓我面朝他,語調哀涼地懇求我道:“你不要再跟朕賭氣了,好麼?”
“我不是賭氣。”我漠然地看著他,此刻,我的眼中就連憤怒都不再有,眼中有的只是漠然,冰封雪鎖般的漠然。
“朕承認,昨日不該跟你動氣,也不該那樣對你,可是你……”奕槿低沉的嗓音中夾雜著一線喑啞,那樣複雜的神色,既是恨極又是愛極,“你的個性為什麼非要這麼剛絕,這麼要強,恨得朕咬牙切齒,卻還是不忍心。”
我仰面躺著,看著金鉤籠起的帷幔上遍繡著合歡吐蕊、鴛鴦交頸,漫漫精工,錯金縷銀的圖樣,看得讓人眼花,不禁想到手執螺黛為妻畫眉的張敞,舉案齊眉的盂光梁鴻,夜奔的卓文君和司馬相如,他們都是極其恩愛罷。
那麼我們呢?一開始就是構築在欺騙和玩弄之上的感情,就如同泥沼危塔,原本就搖搖欲墜哪裡能談得上恩愛?
我沉默著半響,木然道:“已經到了這一步,我不可能再做你的皇后,也請你現在就廢掉我的妃位罷。”
“顏顏,朕失去你一回.絕不會再失去你第二回。”奕槿面龐堅毅,痛楚之色在眼底翻滾,他柔聲道:“顏顏,你為朕設身處地想想,當年如此險惡的情勢,朕那時尚居東宮太子之位,又是先帝親自下的旨意,那是朕的父皇啊,一為人子,二為人臣,朕根本不能違抗啊。當年眼睜睜地看你離開,而無能為力。朕心中亦是痛苦萬分,後來九年來悔恨不已,日夜深責……”
他頓一頓,道:“現在算是朕在求你……過去的就都讓它過去,我們就像以前一樣好嗎?”
過去的就都讓它過去,我忍不住冷笑,好一句輕輕巧巧的話,就可以將往日給一併抹殺。他說要我設身處地為他考慮,可是他是否在意過我是如何作想,他是否在意過讓我情何以堪。他曾經把我拱手讓給別人,現在又要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回到他的身邊麼?
玉破碎後尚且有不可修復的裂痕,更何況兩個人之間
我並非心性褊狹的女子,懂得在國家千秋大業面前,僅僅為了一己之私的感情是如此微不足道。但是,他既然當年選擇放棄我,為什麼就不能那份豁達的胸襟,做到從此不再涉足彼此的生命。
非要強逆天命,讓兩人原本已涇渭分明的命運,又重新糾纏在一起。
“好,我們就像以前一樣。”我怔怔失神道,四周寂寂,唯有風縈迂著穿越無數重流蘇金鉤挽起紗幔,重重曼曼直如雲山幻海。
“顏顏,你真的願意……”他眼中泛起一陣不可置信的狂喜
“跟以前一樣。”我冷冷地重複一遍,用盡全身力氣道:“你就當已經把我親手嫁山去了,我為他人妻,你仍然做你至高無上的帝王,我們——兩不相干!”
“這般恩斷義絕的話,你怎麼也能說得出口。”他震驚地反問,眼中那簇火苗般的狂喜被驟然澆滅,因希冀而晶亮的眸子瞬時黯淡,他低聲下氣道:“顏顏,你到底要朕怎麼做,你才肯原諒?
“放我出宮,此生不見,也就談不上什麼原諒不原諒了。”我的手指緊緊地揪住柔滑的錦裳
剋制著聲音中劇烈的顫抖。
“不行,顏顏,只有這件事,朕不能答應你。”他神色極其悲慟,面容如白璧蒙塵,呼吸紊亂而急促,“你留在朕身邊罷,不做皇后也罷,廢掉妃位也罷。但是,朕都不會再讓你離開,朕說過,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你的痛苦!”
“那麼……”我側首,悽惻笑,“如果……我死了……”
自從在公主府得知真相的那刻起,我對他已是灰了心,冷了意。一顆心再無從依託,既然他強勢地要將我留住,我也就決意了要糟蹋自己的身子。
任憑宮人們如何勸,我就是不肯服藥,也不肯進食。原本已堪堪控制住的病勢,一下子洶湧地復發,比往日發作得都要厲害。玉笙跪在我床前,雙眼哭得紅腫。我顧白躺著,奕BBS .j OOYO o·N eT槿一直守著我,勸慰的話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