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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部分

“不行。”我還未說完,扶乩就急惶地打斷:“不行,我不能讓你像夫人那樣……你知道夫人後來有多麼痛苦麼……不行……不行……”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臂,鼻翼間的氣息虛浮如遊絲,硬了心腸道:“扶乩,算我求你。母親她甘願的,我也甘願的,就像你為了解素魘之毒而廢掉武功和容貌,也是甘願的。”

扶乩神情大震,她一點點掰開我握在她的臂上的手,然後緊緊地攥在掌心裡。她面容悲痛異常,慢慢地將額頭抵在我們交握的手上,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下來。

我感到手背上被溫熱的液體淌過,映著蒼白的面板下愈加青紫分明的血管。原本不止是血,淚也有這般灼人的溫度。傷痛到不可抑制時,她還能哭,然而我,乾涸的眼眶中卻是流不出一滴眼淚了。

彼蒼者天,曷其有極。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若真的能抵償,我不惜身罹百死而去贖他,只因為一句我甘願的。

一襲梨花青輕羅群裾逶迤如霧,輕薄的衣料柔順地貼住削瘦的雙肩,而纖腰盈盈一握,腰間的束帶垂落兩道雪色長珠纓絡,堪堪壓住輕盈若飛的裙襬。我步履輕曼地走著,如是閒閒漫步的情態。我手中牽著一條白綾,正是當初太后親賜給我的那條,白綾極長,質地又極密軟,蜿蜒地拖曳在地上。

我揚手高高一拋,脫手而出的白綾如展翅白鳥,輕悠悠地繞過殿中的一根橫樑,又落回到我手中。我仰首看著,繞樑而過的白綾飄若無力,如仙人垂兩足。我將兩頭挽了個結,唇角染著淺笑,抬腳站上了圓凳。我抓住白綾兩端,比量一下,當好能讓我將頭放進去。

“啊!你在做什麼!”身後驟然傳來驚懼的呼聲,在情急之下喊出,本來清麗的聲音扭曲有些刺耳。

我依然還是先時的姿態,淡定無事地轉過身,正好看到紫嫣和凝玉神情驚慌地跑進來,紫嫣一生遇事多,見了眼前情形倒還能勉強鎮定。凝玉卻是嚇得花容失色,“呀”地一頭就栽倒在地上。她衣襟不整,鬢髮彈亂,忍不住捂住唇哭道:“姐姐,姐姐你快下來,千萬不能做傻事……”

我高高地站在圓凳上,含笑著看她們,彷彿我現在做的事再正常不過。紫嫣一時急惱,她舉手指著我,直呼我的名諱,聲色俱嚴道:“顏卿,你給我下來!這麼多年來,你這種軟弱的性子怎麼從未長進過。但凡一遇事就想到死,當年嫁去北奴的時候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見我無動於衷,紫嫣又是冷聲譏誚道:“我倒想起來了,韶王一時半會還死不了,你就算想殉情未免也太早了!你既然不怕死,何不等些日子,先看著他死了,你再死也來得及。”

凝玉神容狼狽,她跌坐在地上,哭得死去活來地,紫嫣後面的這些話像是尤其刺激到了她,她抱住紫嫣的雙腮,拼命地搖頭,如同極力地想要聽不見,卻是哭嚎得更加厲害起來。

紫嫣看著她,眼中掠過一絲厭棄,一把將她甩開,直衝上前來要將我從凳上拽下。

“站住!”我斷然喝止紫嫣,眼眸一沁濯灌幽芒如寒煙吹無,卻是透出不可摧折的絕決,“他不會死的。”

我自行從凳上爬下,施施然落在地上,我目光眷眷地看著那條白綾,剛則打的是活結,用手使勁一扯就落了下來,道:“而且我也不想自盡。”

紫嫣神色愕然,而凝玉止住哭,清潤漆黑的眸子圓瞪,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們二人。但當她聽到我說,他不會死,她似乎有意無意地鬆了口氣。

“姐姐你……”紫嫣剛才還是氣勢強橫,但此時卻說不出話來。

“死太容易了,難的是活著。”我嘆道,將垂到眼前的秀髮輕輕勾到耳後,露出…張臉來,纖纖小巧的瓜子臉,一雙秋水黑瞳瀲灩,襯得玲瓏的面容瑩白如玉。原本就是傾世之容,少年時青澀和稚嫩完全褪去後,愈加透出經歷年歲蹉跎後,方才修養而成的一分從容自若的氣質。

紫嫣目光凝在我的身上,如是不認識我一般,半響道:“一段日子不見,姐姐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

我用手撫著一下側臉,觸手溫軟細膩,握著那條白綾,徑直地高舉到紫嫣的眼前,眼中掠過隱微的一閃銳芒,刻意壓低嗓子,吐出唇際的聲音幽幽邈邈地,“況且你也說過,白綾在我們手中,既可以自盡,也可以殺了別人。”

顏傾天下 荊棘蒙籠路難行4

皇宮,深夜寂寂,唯聽見車軲轆“碌碌”的響動,隨著尖細的一聲唱喏:“靜妃娘娘到。”春宵承恩車的帷幕撩起,走下玉珞時,寒風撲面,清涼如霜,一脈細細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