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由內心發出,道:“是嗎?顏澈和芳芷最終共結連理,這真是好事。”
“顏公子和芳芷小姐的事,全賴著娘娘操心。”提起喜事,高嬤嬤的神情也開朗昂揚了三分,眉心卻是染著一點愁容,“是娘娘一手玉成,但可惜娘娘無法親眼看到。”
我眼神澹然,含著漠漠的一縷笑,多少隱晦藏在裡面,如浮在風中的一小朵輕薄如雪的飛絮,映著淺金的日光被風一撲一撲著,飄飄忽忽地有些看不清。
我與奕析到了今日這一步,或許已是再無路可走;紫嫣的性子過於剛絕和倔強,拘囿在紅牆碧瓦、粉黛修羅中的一生,看似呼風喚雨,錦繡著身,但誰知掩藏在背後的犧牲和艱辛;而凝玉,單純柔弱得宛若一株經歷不起塵世是非的秀麗藤蘿,彷彿生來就不可能適應這暗箭周藏的深宮,如此一來不得不說是可惜了。
世間不遂意之事,十有八九,我此生奢求不到,但願顏澈和芳芷能夠得一個圓滿。
“婚事雖是我促成,但今後的日子都是他們的,能不能親眼看到又有什麼要緊。”我仰首道。
高嬤嬤似是感懷,與我絮絮地再說了一會話就去了,看著她蒼老得有些傴僂的背影走遠,我緩緩地攤開手指,掌心中赫然有三處月牙般的紅印,深得要沁出血來,都是被我自己狠心掐出來的。與高嬤嬤說話時,我竭力逼迫著自己,不要去問起他,但凡關於他的事,一分一毫都不可以,若是忍不住,我的手指就蜷曲著狠狠地掐掌心,直到尖銳如針的痛楚,疼得思緒都模糊起來。只有這樣,才會讓我短暫地忘卻他,繼續維持風輕雲淡的表情,跟高嬤嬤說著一些無關之事。
我知道只要高嬤嬤還再來,就說明太后尚有能力護住他,就說明他還平安無事。我想起在太極宮中,我們之間隔著那麼多,那麼多繁雜紛紜的人影,近在咫尺的距離,卻是硬生生地站成了遙不可及的天涯。
或許,當我拖著那條即將結束我生命的白綾,與他擦身而過的一刻,抬首的罅隙,我們彼此相望的匆匆一眼,壓抑著無數的情,無數的恨,無數的缺憾,無數的欲說還休,成為了我們此生最後的訣別。
百尺紅牆之內,隔斷的是永生不見。
我愈加覺得心如刀剜,我的手顫顫地抵住心口,劇烈地咳了起來。我一壁用絹子拭去唇畔的血跡,一壁起身朝寢臥的內室走去。
“出去,全部出去。”我強忍著不適,朝那些恭謹地站著的宮人們道,他們都依言退了下去。
我的後背靠著床壁一點點滑下來,直到整個身體都無力栽倒在柔軟如雲的絲衾上。恍惚間,有隻手輕輕地放在我的肩膀上。
“琅嬛。”她喉音低沉而深斂。
琅嬛,聽到這個熟悉且陌生的稱呼,我感到渾身霎時都聳然一驚,混沌迷濛的頭腦中像是被人驟然塞進一大把碎冰,碾壓著,滾轉著,那種近乎凍裂的冰冷,倒是讓我很快冷靜下來。那是我的另一個身份,不管我內心是抗拒還是接受,命運都會將琅嬛之名強加給我。我不僅是顏卿,我還是琅嬛。
我抬首,看到正是晦奴,念及前事,悠悠舒了口氣道:“高嬤嬤剛看出些端倪,幸好及時圓了過去。”
晦奴淡然一笑,神情不以為然。
我慢慢地抱膝坐在床榻上,眼神清明剔透地上下打量著她,問道:“你真的是姥姥的卜姽嫿,扶乩?”
她點頭,那樣的回答簡潔得連“是”都省略了。
我的目光未從她身上移開半寸,冷笑道:“既然是姥姥調教出來的姽嫿,身一上的功夫理應不俗,為什麼你會如此不濟,那日就連紫嫣都招架不住。我知道紫嫣同我一樣,年少時未習武,卻陰差陽錯地從凌波舞中學會了許多招式,後來經人指點方練成武功。雖說勝過尋常人遠矣,但到底是比不得姽嫿功力深厚。”
扶乩惻然一笑,朝我伸出一雙瘦骨嶙峋的手,面板皴裂,指甲根根都透出詭異的黑紫之色,其狀恐怖,讓人簡直不敢再看第二眼,而她一直盯著自己的手看,臉上帶著一抹玩味的欣賞,“武功麼?其實同這副皮囊一樣,早就廢了。”
扶乩的聲音平緩卻帶著一絲淒冷,我的心陡然搐動一下,紛亂如蟲翅地生出不好的預感,“為什麼會這樣?”
她轉過頭去,沉吟著,似乎並不想回答。在她要走開的一刻,我忽然上前捉住她的手,那樣的觸感就像是握住枯萎的落葉,乾硬的葉脈歷歷凸起,而水分完全喪失後的葉子,脆薄得一碰就會碎。
“你是卜姽嫿,我記得你以前並不通醫術。”我心間一層一層漫上涼意,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