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胡亂冤枉我。”奕析見我沉下臉,作勢要扔了手中那花。
我上前一步止住他的動作,想到他剛才戲謔我的事,勸道:“人家小姑娘還趴在樹上,你若扔了,她覺得傷了臉面一時想不開,尋死覓活地一頭跳下來,你可怎麼辦?”接著我放低聲音,咬著耳根說道:“要知道,當初的韶王可害得我那凝玉妹妹哭得死去活來?”
“多少年前的舊賬了,顏顏最近真是醋勁愈發見長,心眼愈發見小了,遇到些事就隨時跟我將舊賬翻出來算一遍。”奕析神色一皺,笑道:“不能扔,我送你如何?”
我正眼都不肯看玉仙花,那紅色僅是豔麗而不純粹,論風骨一分都比不上在漠北生長的紅棘花,挑剔地嗤笑道:“這麼豔俗的花,我可不要。”
玉笙見我們站在遠處不走,說話的情景像是在拌嘴。她抱著櫻若來勸,奕析看到女兒,笑顏逐開道:“櫻若最聽話,爹爹就給櫻若好了。”
櫻若側過白嫩小臉看了我一眼,烏溜溜的眼珠透出一股子攝人的機靈伶俐。她細眉毛擰著,粉粉的腮幫子鼓著,漸漸漲得彤紅起來,像是想要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最後居然憋出兩個含糊的字,“豔俗。”
櫻若雖口齒不清,但在場之人都聽得分明,被她的驚人之語齊齊地震了一驚。櫻若說出這兩個字後,說話就順溜起來,瞪著眼睛道:”母妃不要,櫻若也不要。”說著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小腦袋上的頭髮梳成兩根辮子,尾梢上各墜著一顆瑩白的珍珠,隨著她搖頭的動作一蕩一蕩的搖晃,其稚子情態嬌憨可掬,令人忍俊不禁。
顏傾天下 北闕青雲不可期3
儘管他百般開解,可是對於見太后一事我依然心存顧慮。奕析其實心中清楚,我同意此行,泰半是拗不過他。他向來體貼我的心思,不願勉強於我。我們相識至今,一路跌宕起伏地走來,幾乎不曾有過安定的生活。於是暫且拋開所有煩心的事,瀟瀟灑灑地在風調雨順、秀景和宜的順州遊玩幾日,就連南下之事也暫時被擱置了。
客棧中行李往來,魚龍混雜,我不喜嘈雜,在順州城東郊外租賃一處房屋,三進院落,遠離集市,除山林間風聲樹聲、鳥鳴蟲啾外,人聲罕至。背後枕著一脈常年積翠綿連的山嶺遠岫,林木繁陰,環境清幽。原本是城中一戶富貴人家消夏的私宅,後不知為何閒置下來。我看過那裡,空間還算敞闊,院裡屋裡的設施也還齊全,雖比不上王府,但是僅僅暫住,也不過於講究。
在順州的那段日子,想來是十年風雨顛簸、大起大落後,我人生中最恬和最安寧的一段日子,人生就像逼仄成一線的水流越過激險灘巉巖溝壑,最終化作一派潺湲的溪流,前途應該是豁然開朗麼?人言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不知死過幾次,不過不求後福,只求換得與他後半生的平靜安寧也就足夠了。早迎朝霞,晚送夕照,描眉點唇,出雙入對,順州一帶秀麗的山水幾乎都被我們遊玩過。我們約定好,絕口不提帝都,就這樣清清靜靜地過一段日子。
我們在此落腳後,所有東西都要打點,柴米油鹽醬醋茶七件事,衣食住行,日常開銷。那時我方為細枝末節的事頭疼起來,想以前無論是顏卿也好,琅嬛也好,都是前呼後擁,被人週週全全地服侍著,從未親手打理過這些事情。當年顏氏貶官到集州,我跟在母親身邊,耳濡目染地也學會了很多,最初地忙亂後,日子過得也慢慢井然起來。也只有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我才感覺自己真正地像個妻像個母。
日光澄靜的午後,庭院中一株粗壯古木撐開陰涼,我還會執一卷墨香清淡的詩集,閒閒地讀給懷中的櫻若聽,而櫻若左右扭動著肥嘟嘟的小身子,一刻都不肯安分,她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將一根指頭放在嘴裡**,笑起來時露出上下四顆嫩白的牙兒。那時奕析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我們,或是品茶或是怍畫寫字,我們偶爾脈脈含笑地低語幾句,更多時候是相顧一笑就明瞭對方的心思,他若是倦了,我會躡手躡腳地走到身後,為他披上一件略微厚實些的外裳,現在雖天熱,但是穿著輕薄的夏衣,但是坐在陰涼的院子裡打盹,免不了要著涼。我喜 歡'炫。書。網'現在的生活,相夫教子的生活,說的應該如是。
想當年我尚是養在深閨懵懂無憂的少女,我素來不喜針黹,唯喜讀書,最愛文經武緯,曆法典籍,詩詞歌賦次之,而爹爹推崇的女賢女德之流更次之,爹爹膝下無子,也不打算將我假充男兒教養,極厭惡我這種不合閨閣規矩的舉動,可是母親卻是心態平和寬容,淡淡美著說出一句戲言,她只是還未遇到一個降得住她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