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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才看到不遠的池塘邊上,正端坐著一位頭戴蓑笠的漁夫。那漁夫背對著我們,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姿卻極美,高昂挺拔,又寫意悠遠。只見他手執一枝竹竿,巋然不動,猶如棲息在岸邊的一隻白鷺。

山裡從未有外人來訪,更何況先生還在外間設有陣法。我詫異的疾步上前,與劉基並立,詢問地望了他一眼。

劉基微微一笑,揚聲道:“江湖風波惡,何以採薪人,無憂茹藜藿。⑴”

我看看自己,再看看劉基,我手拎一籃蓮子,他肩馱一筐碧草,倒真像是採薪度日的樵夫山婦。

那漁夫聞言,忽然拉起長竿,一隻游魚跳躍在他的漁鉤上,他輕巧地把魚兒放入身邊的筐中,優雅地轉過身,摘下斗笠,一雙明亮的眸子在日光下流離。

“山中何所有,未若擢扁舟,得魚即沽酒。”熟悉的聲音飄蕩在耳畔,我幾乎驚撥出來,那人,正是一塵大師。

劉基朗聲笑道:“師弟,我已恭候你多時了。”

我心虛地垂下眸子,這下可好,他們師兄弟一見面,我還能怎麼瞞呢!

誰知一塵一眼也沒有看我,只是微笑著說:“多年不見,師兄還是一樣多智,我沒有什麼見面禮,這魚就贈與師兄佐酒!”

他說著,突然發力,拎起魚筐向我們擲來,劉基隨意的伸手一抓,那魚筐不偏不倚正好落入他的手中,他樂道:“阿薇,今日有好菜吃了,和尚送的魚,那滋味可不一般。”

我趕忙上前接過,二人相視而笑,並肩向山中高屋走去。

我跟在他們身後,一路上仔細瞧著一塵的神色,他似乎並不打算揭破我的身份,但我依然覺得彆扭至極。

“是你?”一聲童音響起,小方急匆匆地從屋邊跑來,叫道:“你是那和尚?”

一塵笑著俯身,道:“正是小僧,小師侄,別來無恙啊?”

小方奇怪的看了一眼劉基,道:“咦,你怎麼知道我是師傅的徒弟?”

“難道你是徒弟的師傅?”一塵朗聲笑起來,我亦忍不住跟著笑。

劉基笑著摸摸小方的腦袋,道:“快來拜見你師叔。”

小方被眾人笑的不好意思,卻也恭恭敬敬地對著一塵行了個大禮,拜道:“師叔!”

一塵將他扶起,笑道:“出家人不拘這些虛禮,師兄,你怎麼不讓大家都進去,我還等著你的酒呢!”

劉基聞言,拉著一塵的手臂,邊走邊說:“你這個出家人,何止是不拘虛禮,簡直是不拘虛規!”

注:⑴這兩句出自劉基的詩《漁樵問答》,大意是說樵夫勸漁夫放棄打漁生涯,和他一起在山中採薪為生,而漁夫卻認為樵夫的生活不如打漁好,勸樵夫棄山從漁,其實就是一種人各有志的喟嘆。全文如下:

樵問漁,江湖風波惡,何以採薪人,無憂茹藜藿。

漁答樵,山中何所有,未若擢扁舟,得魚即沽酒。

第二卷,水之卷:朱雀南飛 (九)酒裡春容抱離恨,水中蓮子懷芳心 下

屋內,我們四人圍坐在桌前,桌上魚香陣陣,酒意濃濃。

我始終緘默不言,實在是不想引起一塵的注意。

小方卻突然道:“師父,您一向最愛讀道家經典,怎麼師叔卻是佛門中人呢?”

我也不免好奇,那山中老者真是奇怪,同一個人教出的徒弟信奉的居然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信仰。

劉基笑言:“一個人的智慧若達到頂峰,就能窺得天道,天道只有一個,由其衍生的變化卻是無窮。你師祖就是這麼一個超然物外的人,他認為世間所有學術的最高境界是融會相通的,就如同百川歸海。他擁有汪洋般寬廣的心胸,蒼穹般揮灑的眼光,一切有為法,於他都不過是一個廣堥無盡的‘一’字。可惜我與你師叔始終不及他的萬分之一,依舊循著自己的喜好行走於世間,也許幾十年後,我們也會殊路同歸。”

小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覷著一塵的眼色小心翼翼地說道:“其實師叔一點也不像個和尚,我……我可沒見過喝酒吃肉的和尚。”

一塵細細品飲杯中的酒釀,笑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師兄的菊花釀,還是從前那般醉人的味道。”

劉基道:“你能破去我的陣法,這酒倒也當得。不過,可見你這和尚用心不專,不好好吃齋誦經,到學起黃道之術了。”

一塵謙道:“哪裡會呢,還不是上次在丹徒拜訪時偷師於你。說到你這陣法,當真是高妙,時隔久遠,我已記不太清,我在松林中繞了整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