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時辰才出來。好在此處山清水秀,恬淡宜人,倒也不虛此行。”
劉基將一塊鮮美的魚肉放入口中,微微皺了下眉頭,漫不經心地說:“恭維的話說過了,那就說說正題吧。”
他這話已說的十分露骨,可一塵臉上沒有半分惱色,他泰然道:“自然。”
劉基輕飲一口酒,眸子更亮,沉吟道:“日前我聽聞徐壽輝得一神僧入幕,那人自號彭和尚,運籌帷幄,一度令元兵潰不成軍。我私下猜想那人是你,如今看來我也不算太笨。”
一塵笑道:“師兄向來先知於人,又怎會料錯?”
劉基不置可否,又道:“你們一路向南征伐,直指杭州,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提前來找我。”
一塵介面道:“如你所願。”
劉基望著他,目光如炬:“在我繼續說下去之前,我還是想問問你,你為何而來?”
一塵微笑著說:“我來尋一個人。”
劉基停下筷箸,淡然道:“你又來勸我出山嗎?”
“非也,人各有志,師兄醉心山水,我又怎會強人所難?”一塵搖頭,將目光牢牢鎖向我,道:“我所尋之人正是這位姑娘。”
我猛然一震,抬頭望著兩人,一臉詫異。
劉基似也微感愕然,匆匆掃了我一眼,轉而笑道:“難道師弟如今不但破了酒戒葷戒,連色戒也不保了嗎?”
我怨怪地白了劉基一眼,一塵卻笑道:“只怕我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
劉基望著他,淡然道:“那又是為何?”
一塵的面色不卑不亢,他道:“恕我不能相告,我想這位姑娘也是這個意思。”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茫然地望著他,他又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與小僧單獨詳談?”
我心念流轉,究竟是什麼事?莫不是……與亮有關?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我也有許多疑問等待他的解答,我探尋地看了一眼劉基,劉基神色不變,點了點頭。
我如獲大赦,跟著一塵向外走。
然而,剛走至門口,劉基又揚聲道:“一塵,你來之前,我為你佔了一卦。”
一塵的身形在門前頓住,淡然回頭,報以最平靜溫和的微笑:“師兄向來最擅此道,只不知卦象如何?”
“需於泥,致寇至。”劉基目光如炬,燃起一種少有的威嚴。
這是需卦中的爻辭,意思是說,再向前一步就將深陷泥淖,危險重重。這是劉基對他的一種警告。
一塵又道:“那該作何解?”
劉基一瞬不瞬地望著他;道:“自我致寇,敬慎不敗。師弟可要看清楚前方的路途,小心腳下的每一步,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不若回頭,依舊是你的海闊天空。”
一塵輕笑一聲,一腳踏出門檻,又回頭問道:“現下,卦象又如何?”
劉基星眸微閉,無聲的掐指輕算,那修昳的手指輕巧極了,如火焰般跳躍著睿智的光彩,我實在無法想象,一個人沉重的命運是如何歸落於這手掌中輕靈的變幻。
片刻後,他抬頭,用一種近乎沉痛的目光望著一塵清雋的面容,緩緩道:“需於血,出自穴。你已陷入無妄血災,但若能順以聽之,災亦能消。”
一塵毫不猶豫的將另一隻腳踏出門外,問道:“師兄可否再卜一卦?”
我突然發現這個看似清淡超然的僧人身上,深藏著一股和陳友諒一脈相承的桀驁與不屈,而此刻這種傲然的倔強正逆著門外的日光毫不掩飾地傾瀉而出。
劉基霍然起身,沉聲道:“不必了。你我到底是道不同。”
一塵搖頭喟嘆:“既然三年前師父都勸不了我,師兄又何必枉費心思。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我的道在前方的淤泥血光之中,寧墜於汙,以吾之身,還世之潔。倒是我有一句要相勸於你,含光混世貴無名,何用孤高比雲月?⑵”
劉基身軀微震,緩緩道:“不錯,人各有志。我只送師弟兩個字,知止。”
“鳥飛止茂林,魚遊止深淵。所以知止者,不為物所牽。”一塵低聲漫吟,意態灑逸,“師兄的詩我一直銘記於心,且不聞,竹密豈妨流水過,山高哪礙野雲飛?道途雖險,迷霧茫茫,卻不能阻擋一個人飄然堅韌的心意。”
劉基用一種逼視的目光與一塵對峙著,一瞬之間,兩人雪亮的眸子裡皆是風起雲湧。
方才,這看似輕鬆飄灑的幾句,實則蘊含了無數刀光劍影,這是兩個智者的交鋒,電光火石的一剎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