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蒙政亦在斜視她。雖說他心底氣憤難消,可也指望著她能回應一眼。可惜,宦者們忙著執行聖令,拖著她直往外跑,根本沒給他和她相望的機會。
嬴湄被帶往暴室,室內極為狹窄,因了一扇高高氣窗,幽微的夜光照了進來,顯得格外陰森可怖。行刑的宦者擼起袖管,故意走到燈光下,好讓她看清鞭上沾著的血痕。她的手腳俱被鐵鐐銬住,吊在架子前。一燈如豆,光線幽微,人眼所觸固然有限,然充斥室內的血腥味、黴味,還有許多辨別不出的怪味,讓她的脾胃一陣一陣的痙攣。
她深深吸了口氣,安慰自己:我一定挺得過去,我不會死;爹、娘,還有玉郎,他們都在等我重返故鄉……
一個念頭未了,“啪”的一聲,皮鞭狠狠的抽在背上。
她疼得險些暈迷。分明感覺到背上的肌膚全被撕開,就如裂帛一般,皮一點一點的破,肉一點一點的開。那一種疼,直叫她想咬斷自己的舌根,情願就此死去……可她萬萬不能咬斷舌根,只能緊緊咬住嘴唇,一直咬到皮綻血流。
最後,她實在是撐不住,在一鞭又一鞭的抽打中,暈死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背上的疼痛灼得她不得安寧;又兼門外一聲聲辭舊迎新的鞭炮轟響,終使她有了知覺。一隻手輕輕撫上她傷痕累累的背,她忍不住求饒:“求你別碰……疼……”
手的主人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倒貼著她耳畔,輕輕呢喃:“嬴湄,現在你知道蒙政小兒的狠毒了吧?你若是乖乖的,不出風頭,不想著取悅他,又怎會落到這般田地?”
嬴湄蹙起眉頭,覺得這人簡直是在顛倒黑白。難道她是自願來秦國的?她怎麼出風頭了?又怎麼取悅蒙政了?——她不過是砧板上的魚,因為不甘被人宰割,才努力掙扎;難道,這也成了罪過?
“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再聰明,也究竟勢單力薄;這咸陽宮上下萬餘人,不是刺來就是刀,你以一人之力,便能抵擋這許多明槍暗箭?嬴湄,你要乖,要聽話。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保你平安,保你如意。”
她承認這話的前半是對的:明槍暗箭,確實是防不勝防;可這個在耳畔絮語的人,就真的可靠麼?
若你可靠,為何不在我遭難前拖我一把?若你可靠,怎的眼睜睜看著我一次又一次被蒙政玩弄於股掌?
不是我不信人,早在十歲那年,我嬴湄便明白一個道理:許多時候,希望只在自己身上。
☆、第二十九章 絕處逢生(一)
嬴湄真正恢復意識,是在七天之後。那時,她已被送回“廢苑”,就俯臥在她那張破舊的硬床板上。
她睜眼看到的第一個景象,便是陽光從窗外射進來。明亮的光線讓她乍然甦醒的眼眸極難承受,她急忙合上眼,預備繼續休憩,卻忽然聽到哭泣聲。她一怔,隨即睜開眼,努力辨認。好一會兒,才辨出是蒙娟靠在破榻前,哭得淚花紛飛,她身後的王麼麼,亦頻頻以袖拭淚。
那一刻,嬴湄愣了,隨即心潮湧動,暖意橫流。
她原是想安慰她們的,沒想到頭一動,背上便抽痛得厲害,以至於禁不住“呀”了一聲。就這低低一聲,蒙娟和王麼麼霍然抬起頭,面上均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蒙娟快速爬到床頭,緊緊攥住她的手,一雙佈滿血絲的眼雖然有些浮腫,卻格外惹人愛憐。
“姑娘,你再不醒來,可就嚇壞公主和老身了。”王麼麼跟上前來,語氣微顫道。
嬴湄靠在枕上疲乏一笑。見狀,王麼麼忙走到一旁,端起一個瓷碗,顫顫微微的走回來。她瞧著碗裡還冒著熱氣,苦笑道:“麼麼……受了鞭傷……喝藥是不管用的……”
“不是藥,是雞湯。你昏迷多日,身子太弱,必得補補。”
嬴湄的精神有些渙散,幾乎是呆滯的重複:“不是藥……是雞湯?”
“姑娘慘遭鞭刑,身子又綿薄,能有人參進補是最好的。可惜現下咱們都被困在廢苑內,哪裡也去不了;各樣配給,自然都是差的。”說到這裡,王麼麼亦苦笑:“其實就算沒有被軟禁,我們這地方,想要一支半支人參也是難的。若不是木公公厚道,便是這雞湯也沒得喝。姑娘,你就喝一口吧。”
嬴湄實在也是餓極了,在蒙娟和王麼麼的幫助下,一喝就是大半碗。想是肚內得了墊底,頭腦也跟著清明,她歇了歇,頗感困惑道:“麼麼,我不是被抓到暴室去了麼,怎的還可以回來?”
“姑娘運氣好。你被押去暴室受刑,恰巧被掖庭令木公公碰見。他念你可憐,便向太后和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