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陳情,說你遠離故土,在秦無依無靠,巴結陛下都還來不及,又怎會故意推陛下落水。還說定是有人借刀殺人,望太后和陛下三思,不要傷及無辜。那會陛下氣消了大半,太后也發了善心,便許你回來。只是,一時半刻哪裡找得到原兇,姑且就算到我們頭上,我們也只好乖乖呆在廢苑裡,將就著度日罷了。”
嬴湄恍然記得曾有人在她耳邊絮叨——那人,難道就是掖庭令木子美?
“姑娘,覺著背上沒那麼疼了吧?”
她眨了下眼,覺得王麼麼話裡有話。果然,老人家嘆息道:“人啊,多半要大難臨頭才知道誰好誰壞。如果不是木公公私下賜與良藥,恐怕你還要多遭些罪呢。”
“良藥?”
“是啊。現下抹在你背上的,是既能使鞭傷儘早癒合,又不留疤痕的內宮良藥。尋常那些犯了事的宮婢或宦者,別說用得上,就是見都難得一見。”
嬴湄啞然。說實話,她的背雖然不再撕心裂肺的痛,但還是疼的。也許如王麼麼所言,因了掖庭令一時的善心,她才能免於繼續遭罪。只是,這木子美究竟什麼來頭?自己又怎的入了他的法眼,居然能蒙他搭救?
她的疑惑皆落在王麼麼眼裡,老人家沉吟了一會兒,慢聲道:“姑娘,木公公和你一樣,也是從南邊來的。聽說他原來也是好人家的公子,因橫遭大難,才碾轉流落秦國。先時,他被當朝丞相柳大人收留,充作吹笛伶人。一次,先帝攜當今太后一同駕臨丞相府,柳丞相便叫木公公出來吹曲。因為他實在吹得好,先帝誇讚了幾句,柳丞相便將他獻給陛下,淨了身成為小黃門。再後來,因他為人乖覺伶俐,進退有度,很得先帝歡心,便漸次擢升,成了咸陽宮內的總管。”
沒來由的,嬴湄覺得自己的眼皮跳得厲害,她急忙追問:“那木公公,他是什麼時候來到秦國的?”
“這個老身並不清楚。只曉得他在七年前進的宮。”王麼麼說到這裡,眼望著蒙娟,面上浮現難過之色,連聲音都低緩下去:“老身還記得,就在他入宮半年後,我們公主便患上怪病,至此就不能說話了。”
眼見王麼麼垂頭喪氣,蒙娟亦黯然神傷,嬴湄心下雖感詫異,卻也不便再追問。她在腦中暗自尋思:那掖庭令肯開尊口救她,難道真是因為可憐她?她何德何能,竟值得咸陽宮內一手可遮半邊天的紅人出手相救?或者,是為著她和他一樣,皆是飄泊秦國的南人?要真是這樣,那麼在她迷迷糊糊時,曾在她耳畔竊語的人,又是誰?會不會是同一個人?若真是同一個人,這木子美怎的這般古怪?究竟,他是敵、是友?
思忖到此,嬴湄又覺得可笑。她已淪落到此,在秦人眼中,可說是命賤如螻蟻,活著或死了,皆是無關痛癢——那木子美,又能從她身上佔得什麼便宜?忽的,她心下悽然,想到自己驟然由柳暗花明的境地被逼入死角,重回故土幾乎已成空夢,不免悲不自勝。
她那副蔫蔫的樣子,讓王麼麼錯以為她是睏倦了,便溫言安撫幾句,然後領著蒙娟離開了。
其後,在王麼麼的細心照料下,雖度日艱難,樣樣東西都極度缺乏,嬴湄的身子終究慢慢恢復。待到料峭的早春二月,她的外表已跟平時沒什麼兩樣。隨著身子的康復,她重整旗鼓,已然有了新主意:既然指望蒙政便如與虎謀皮,最不靠譜,那莫如從木子美處下手。只是,那人深藏不露,至今尚無緣得見,自己萬不可病急亂投醫,須得摸清楚了才行動。
存了這層心思之後,她開始注意和前來送飯食的小黃門套近乎。據嬴湄觀察,每每她有什麼毛病,總會在此人露臉後,換來掖庭處的微薄關懷——看來,他就是線人;自己,還是某些人暗中在意的物件!既然有這麼好的機會,不用用,怎麼說得過去?
於是,她開始有條不紊的行動。初時,小黃門像躲瘟疫般嫌棄她,可當她將母親給她的黃金手鐲自手腕處褪下時,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嬴湄忙順著竿兒往上爬,悄聲道:“今日冒昧跟公公打聽一件事情,不知公公可否有空?”
小黃門看看黃金手鐲上鑲嵌的明珠,心肝猛烈跳動,想了想,遂點點頭。
嬴湄大喜,忙將手鐲放在小黃門的手上:“公公,我聽說,秦宮每年春天,都會放一批年紀大的,或是病弱的宮婢出去,另挑好的上來使喚。不知今年的名額定了沒有?”
“還沒定。按往常的規矩,要過完上祀節才圈名字。”
“公公可知這名單都由誰來圈定?”
“自然是各宮室上報掖庭,再由木公公來定奪——怎麼,你想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