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令煩躁的心安靜下了。
她獨自走在凌梅園,凌梅園本是一座極大的宮宇,只是流傳著梅妃的傳說而少有人來,芷蘅亦是偶然才發覺這裡的梅花開得最盛,最是迷人,便常來走動散心。
走著,忽然聽見不遠處幾樹梅花後,傳來低低的女子聲音。
芷蘅連忙停住腳步,為不驚動,她放輕了步子,躲在重重梅花亂影裡,她不敢走得太近,因這雪踏上去,難免發出微微的響動。
此時此刻,是誰?還會來到凌梅園?
她看得不甚真切,只見到那兩個女子的背影,徐徐的向遠處而去,那背影,一個看上去纖細婀娜,妃紅色的一身,那身火紅幾乎燃燒起來,芷蘅認得,那是……方才才離開的楊芷菡!
而另一個女子……
芷蘅微微蹙眉,但見她一身水藍色翠枝羽緞斗篷,高高的羽毛帽子,遮住了她的側臉,她是誰?
兩個人看上去極是親密的樣子,似乎刻意揹著人說什麼,方來到如此僻靜之處。
芷蘅心尖猛地一跳,這意味著什麼?
冷雪紛紛落下,彷彿落得更加急促了。
她忽的轉過身,攥緊衣袖,她仰首望向白茫穹窿,紛紛雪片落在眉睫,融作一顆顆冰涼的水珠子滑下來。
這樣的涼,令她忽然清醒。
原來,在這座後宮中,看似擁有了一切的她,卻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
便連才來皇城的楊芷菡都有了如此親近之人!
可是自己呢?都說一後當寵,可自己的身邊又有誰?無形之中,看似榮耀光華的她,才是被孤立的!
是不是?
她也許太低估了女人們的妒忌心,而太高估了她與李昭南的愛,是不是?
在後宮之中,愛……其實何嘗不是一種危險的傷害?
她怎麼會糊塗到忽略了呢?
她忽然感到心煩意亂,快步向棲霞殿而去,可心裡仍舊揮不去那個身影,那個身穿水藍色羽緞斗篷的女子,究竟是誰?
蘇合香濃
棲霞殿。
暖暖的煙嫋嫋如霧,淡淡的蘭草香薰著,滿室芬芳,愜意慵懶。
李昭南斜斜躺在躺椅上,雲兒為他奉一杯茶,李昭南接過茶杯:“皇后怎麼還不回來?究竟去了哪裡?”
雲兒低聲說:“皇后沒有交待,奴婢不知。”
李昭南喝一口熱茶,茶香四溢,濃淡適宜:“雲兒泡的茶果然最合朕的口味。”
雲兒心一顫,嘴角有微微的笑:“謝陛下誇讚。”
“皇后昨兒個還好嗎?”李昭南放下茶杯,看向雲兒,目光溫熱,“是不是還在傷心?”
雲兒笑意凝在唇角邊,低了聲音:“是,早上恪妃娘娘來請安後,皇后便出去了,卻不知去了哪裡。”
“她的性子,便是很多事都放在心裡面,叫人不得猜測。”李昭南正說著,殿外便傳來侍人的聲音,“皇后……”
雲兒一驚,連忙退到了一邊,李昭南隨即起身迎過去,見芷蘅一聲風雪,落在水紅色的狐狸毛上,紅白相錯,竟似天成一般。
眼前一陣迷惘,芷蘅之美,在這寒冬凜冽之時,便更顯得嬌俏萬端。
只是美人眉間的一點愁,卻未免煞了風景。
他走過去:“芷蘅,去哪兒了?”
芷蘅抬頭看他,又四處看去,只見雲兒不在殿中,想必去忙活什麼去了吧。
芷蘅道:“出去走走,去了凌梅園。”
“凌梅園?”李昭南攬住她的腰,修長手指捏住她尖細下頜,深深與她眸光相望,“為何要去那裡?那裡有很多傳說,你不怕嗎?”
芷蘅淡淡說:“有何可怕,芷蘅又沒做虧心事。”
她的淡漠,令李昭南眸光一滯:“芷蘅,你在怪我?”
本來,全無責怪,只是傷心自己再也不能為他生子,傷心過了,便罷了,可是芙安宮三個字,在心裡太過尖銳,刺得人心疼。
芷蘅轉身欲走開,李昭南卻強行扳過她的身子:“芷蘅,那件事,我不告訴你,只是怕你太過傷心了!芷蘅,我並不在意……”
芷蘅長嘆一聲,心裡的疼便更有幾分酸楚:“我在意。”
她閉目不看他,看著他,她心緒太過複雜,會對他歉疚,會對他抱怨,可更多的是……怕在他的眼睛裡看到哪怕是一瞬間江澐的影子。
“你在意什麼?”李昭南緊了手上力道,“芷蘅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