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蘅猶若未聞,緊緊閉目。
“看著我!”他幾乎是威脅。
芷蘅卻仍然動也不動,雙眼似被厚重的雪覆蓋了,冷冷的,只是緊緊閉住。
“就因為這樣,你便要怪我?打算就這樣……不言不語了?”李昭南眼裡如同有火光猛地一跳。
他不相信,芷蘅竟會如此怪他?
他想過她的傷心欲絕,卻不曾想過她如此冷漠。
“我們的感情,如此脆弱嗎?”李昭南亦放低了聲音,可這一句,卻尤其刺痛了芷蘅的心。
她緩緩睜眼,水溶溶的眸子雪光盈盈:“是啊,我們的感情,如此脆弱嗎?”
她的聲音,似此時窗外綿綿細雪,冷得無力,她憐弱的樣子,將李昭南心頭之火驟然熄滅。
他輕輕一嘆,捧住芷蘅的臉,深黑的眸子與她眸光相對,芷蘅這才驚見,他眼底有鮮明的血絲,一臉疲憊倦色,想必近來雙城災難,亦令他頭痛不已。
“最近很累?”芷蘅問。
李昭南挨近她,點頭說:“嗯,冰災水患不止,除了花錢,卻無其他良策。”
芷蘅目光漸漸柔軟,輕易洩露了她的心,她恨自己不爭氣的會心疼他的疲憊。
李昭南倒是心裡暖意融融,緩緩挨近她,她唇香淡淡,一脈溫柔,她的唇,涼絲絲的,他手上一緊,正要溫暖她冰冷的身子。
芷蘅卻突然猛地推開他,李昭南措手不及,但見芷蘅悲傷重重,眼中濃重的水霧,頃刻跌落如雨。
“芷蘅……”
“你果然……果然是在芙安宮過夜的是嗎?”芷蘅淚流滿面,他的疲憊與倦色原本令她心軟,可他身上淡淡的陌生香氣,卻再一次摧痛了她的心。
李昭南一怔,芷蘅失聲說:“你的身上,是蘇合香吧?而我……從不用蘇合香!”
出身北冥香料之國的芷蘅,對於各種香料有著太敏銳的察覺。
而此時此刻,她卻恨這樣的敏銳,也許……什麼也不懂,反而會更好……
李昭南怔忪,芷蘅深深吸氣:“昭南,你還是……放不下她的,是不是?”
“不是!”李昭南冷眸一勾,他捉住芷蘅細肩,“昨夜,我不過在芙安宮聽了一夜琴而已,一早便去上朝了,什麼也沒有做。”
“可你仍然是願去找她的,從前,不倫怎樣,你都會留在棲霞殿過夜,可是昨夜,即使你認為應該要我一個人冷靜,可你……在眾多女人中,還是選擇了她!不是嗎?”芷蘅眸光幽幽,尖銳的疼痛如綿細的針,無聲息的扎入心裡。
若……他昨夜去的不是芙安宮,而是別的宮宇,她又會不會有這樣的傷心?
不錯,她在意的不是他有別的女人,她在意的是,那個女人……是江澐!
江澐清高秀美的臉浮現眼前,那彷彿是嘲諷的目光那樣清晰。
“那麼……”李昭南看著她,忽然目光冷淡,“那麼你要我去哪裡?去找哪個女人?”
芷蘅一怔,看著他出神。
他的眼神忽而冷得似一塊黑色曜石,看不清情緒。
“芷蘅,我希望你可以正視我對江澐的情感,那早已經無關愛情,在她背叛我的時候,就再也沒有愛了,我對她,只是……一份愧欠,一份……對老幫主的責任,我昨夜留在她那裡,是因為我為了你,而冤枉了她,錯罵了她,我不該去一次芙安宮嗎?”李昭南一口氣說出這樣多的話,芷蘅怔怔的看著他。
殿內浮香忽而濃得膩人,芷蘅覺得鼻端微澀:“昭南,這是第一次,你為了別的女人跟我發這樣大的脾氣,你沒發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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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蘅倒反而鎮靜下來,她看著他,苦笑道:“昭南,只是你沒發現而已吧。”
她轉身之前,看見李昭南眼光微微一滯,那雙漆黑的眼睛,那雙曾眷愛無比的眼睛,此時此刻,只剩下難解的幽邃。
“我累了,想歇歇,陛下若是太疲憊了,便去芙安宮聽琴吧。”
一句話如同是穿透回憶的一柄利劍,生生橫在了彼此之間。
芷蘅轉身回到內殿,淚流滿面,她不知道,她為何要跟他吵,可是,牽扯到江澐,她心裡便莫名其妙不能平靜。
芷蘅將自己蒙在錦被中,竭力強忍,可眼淚終究不止……
……………………
天色向晚,棲霞殿落雲重重。
浮動的梅花香冷悽悽的拂來,遠處的燈火已然滅了,月白風清,只有一個身影緩緩而來,又徘徊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