勢,甚至讓他們互相之間並駕齊驅,互相打擂臺,我西北幕府則可居高臨下,分而治之,仲而裁之,借力打力,形成一種均衡,如此則西北幕府方不致被士紳文人束縛住手腳,從而可以較大膽的放可手腳施政。
治民理政,先賢所謂的因地制宜,因俗而治,因勢利導,固然如此,然而又不盡然也,其總要便是明辨慎思,思之長遠,慮之當前,權衡利弊而後謀劃施行之,若一味拘泥前賢之言,恪守祖制,焉能致得太平?”
雷瑾這話說得相當的直言不諱,張宸極細細品味這一番言語,也承認確實有那麼一些道理,雖然他並不能對此完全認同。
帝國計程車子文人幾百年來時興結社集會,或以詩文唱酬應和,或讀書研理,或譏評時政,或吹談說唱,或專事品嚐美味等等,宗旨不一,形態各異,都有成文或不成文的會規社約。文人學士以此相互聯絡或標榜,形成集團力量,如吳中四才子、台州三學、嘉定四先生、中朝四學士、東海三司馬、公安三袁、楊門七子等等。
所有的文人會社,包括書院、學校皆以宴飲會餐作為重要的活動和禮儀。縉紳大夫與才俊之士,往往酒酣以往,筆墨橫飛,或辯理詰義,或賡歌酬詩,或鼓琴瑟以宣湮滯之懷,或陳几筵以合宴樂之好;又或戴華陽巾,披羽衣,坐船屋上吹鐵笛,奏<;梅花弄>;;或呼侍兒歌<;白雪>;之詞,以琴瑟琵琶和之,諸賓客蹁遷起舞,彷彿神仙中人。
張宸極回憶起自己少年得志,金榜題名之時同年進士聚會詩酒應酬的盛況,不由在心中悵然低吟:“滄州之盟誰最雄,王郎獨有謫仙風。狂歌放浪玉壺缺,劇飲淋漓宮錦紅。”
狂歌放浪,劇飲淋漓的聚會,同類嘯聚,舞文弄墨,品詩論畫,此唱彼和,自得其樂,連輿接席,酒酣耳熱。
正如雷瑾所言,宴飲吃喝已不再是俗事,而已是士子文人眼中的一種風雅之舉,以酒會友,以食聯誼,吃會、酒社遍佈於大江南北,因此盤根錯節而形成計程車子文人集團,他們的潛勢力,他們的傾向確實不容小覷。
尤其是自王門心學大盛以來,以譏評時政為宗旨計程車子會社,他們所掀起的輿情風浪,無論是朝廷中的內廷外朝,還是地方官府,都很難熟視無睹,置若罔聞。
雷瑾開誠佈公的明確說出他所忌憚的是什麼以及所採取的若干措施是想要達到什麼目的,也讓張宸極心中凜凜:這能夠看到士子文人集會結社所隱藏著的力量就不簡單,西北幕府中並不缺少智謀之士,更重要的是雷瑾能決斷拍板下來,以強力的權威來推行這許多不顯山不露水的律例法令,不聲不響地打破了族別教派又或者宗族同鄉間許多的分隔,使形形色色的勢力趨向於聯為一體。如此一來,今日之西北已非昨日之西北,未來也只能沿著這條道路一直往下走,甚至連雷瑾自己也已無法扭轉這種趨勢,再回頭了。
張宸極在細味深思,似在揣摩雷瑾話中的弦外之音,曹文詔則若有所思,只有曹變蛟略顯茫然,卻是安坐不動,保持著軍將之威儀。
雷瑾將三人的細微舉止盡收眼底,心中已經有所定計,卻不多說什麼。
“敢問侯爺,治國大道以何者為上?”
對張宸極的問題,雷瑾並未回答,微微笑道:“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張大人以為治國大道何者為上呢?”
張宸極略帶點試探的口氣,說道:“治國以正,用兵以奇,不知侯爺以為如何?”
“這也算是正道之論了。然,不免讓人感覺空泛,恐非張大人心中真正所想吧?”雷瑾呵呵一笑,又道:“本侯以為,‘落實’和‘負責’才是如今的治國之道。
天下事怕就怕空談誤國,空口白話,嘛事不做。這什麼妙計良策,任是說得天花亂墜,若不能落到實處,也是無用。不管良法弊法,好法惡法,都只有落到實處,才見出其優劣利弊。
我帝國數千年傳承,講人情、重私誼,要講‘落實’講‘負責’!呵呵——談何容易喲—,‘實行’之難為也!
當今政風疲沓,辦事推諉,敷衍者多,負責者少,談何治國為政?若令出必行,賞罰嚴明,何愁不治?何愁不興?姑息為政,國之大弊,仁者乎?不仁也!”
透過彼此的一番話語試探,到這時無論是雷瑾還是張宸極、曹文詔、曹變蛟,心中都已有了一定之見。
在張宸極、曹文詔、曹變蛟三人而言,雷瑾委婉表達的意思也很清楚:只要他們在西北幕府實心用事,有功必賞,有罪定罰,亦必有他們大展鴻圖的用武之地,已不須再過多試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