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瑾,見雷瑾也是一身行獵裝束,只是那曳撒的衣料卻是極其華貴,乃是羊絨織就,號稱‘天孫錦’的上上品錦緞,貴比黃金都不足以形容其矜貴的百分之一,‘孫氏錦緞莊’織造的稀有物產,遂笑道:“老三,你可真是奢侈。”
“我這衣料純系自家所產,沒花一文錢”雷瑾得意大笑,“裁布縫衣也全是府中侍婢之力。”
“你就得意吧。你們西北這羊絨錦緞,就是一兩布頭,現在賣得都比黃金貴了。”雷琥冷哼一聲。話說‘克什米爾’河谷及其附近地區,現在被西北幕府設了兩個行省,皆歸北寧總督區管轄。當地向有毛紡織緞的傳統,當地羊毛不敷足用,是以長期從烏斯藏宣慰司的羌塘等地,大量買入羊毛供應工場作坊,紡織成匹後製作羊毛披肩等物,克什米爾河谷地區當地土語稱之為‘圖斯’(羊絨)或‘舍味爾’(披巾)、‘開司米’(指‘羊絨’,其實就是‘克什米爾’的轉音)。當地羊絨細緞乃是俏貨,柔滑輕薄,享有聲譽,以前遠銷各國,諸國豪門貴族中多有不惜萬金求購者,尤為女子所鍾愛。
雷琥離海上陸,北上抵達河中府已經有兩個月了,其中至少有一半原因,倒就是為了西北這‘羊絨錦緞’而來。西北原本就有眾多手藝精湛的毛紡織緞工匠以及作坊工場,河西一帶的‘蘭絨’、‘秦安褐’,也是名傳天下,素為中土權貴富豪所重的貢品。西北幕府南征莫臥兒,克什米爾河谷的毛紡工場及織戶,也全部被西北大商社所漸次控制,因而‘開司米’羊絨錦緞的名聲也開始逐漸傳入中土,那種由山羊細絨織成的錦緞輕柔異常,甚至於在市面上還要稍勝‘蘭絨’一籌,至少在西域一帶,‘蘭絨’、‘秦安褐’的名氣都要遜色於‘開司米’羊絨錦緞一點點。
“織造此物,費時費工,安有不貴之理?”
雷瑾知道自家這二哥可是想拿到西北絨褐三分之一以上出貨的包買包銷權,然後轉銷到萬里之外,比如遼東、朝鮮、日本,又比如轉手賣給歐羅巴那些日斯班尼亞、義大利亞、波圖加、和蘭、法朗思、英吉利等國的商船,這玩意利潤高得嚇人,雷琥敢來跟西北談這個事,也就是看準西北現有的海上武裝商船隊,還暫時無法象海天盟的船隊那樣遠航萬里,橫越風波而已——至少十年以內,西北幕府的遠海巡洋水軍與武裝商船隊,都無法與海天盟旗下船隊正面爭鋒於海上,甚至還要依賴海天盟對海上航路的保護——在某種意義上,雷琥這也是幫了雷瑾一把,讓西北能多賣些絨褐,多賺些銀錢,畢竟某些遠隔重洋的地方,西北幕府目前還是難以直接派人去打交道的。不過,雷瑾的底限,是可以在包買包銷上稍讓一步,卻並不打算在羊絨錦緞的外銷價上稍作讓步,好東西好物件就應該賣得貴比黃金,甚至賽過黃金,因為它值那個價不是?
“說起‘開司米’羊絨,‘克什米爾’當地的山羊絨是不夠工場使的。烏斯藏的羌塘地方有一種烏斯藏山羊,能抵禦嚴寒,這種山羊粗毛下的一層柔膩細絨毛,又細又輕,柔軟、滑糯、保暖,宜織造錦緞細綢,所以被‘克什米爾’當地作坊工場大量買入。
當地人織造錦緞的第一步就是挑出細羊絨,必需是精於此道的熟手工人才可以勝任,而且依賴於純粹的手工勞作,異常繁重。挑選最長最細的絨毛,得用特製的梳子從粗羊毛中一一篦選,或者逐一拔下,不能用剪子剪,不但要有耐心,還要有高超的技藝。就這,工時是絕對儉省不了的,不管怎麼壓低價格,最後的賣價也是低不了。
再其次,洗塵土、去雜質,清洗羊絨不能沾酸鹼之物,要用上好的米粉來洗,才能使羊絨始終保持柔軟和光澤。市價到這又得加一成。
之後,克什米爾當地的女人將羊絨紡成毛線;克什米爾的織工,再手工將‘開司米’(羊絨)織成無以倫比的錦緞以及披巾等等。一般由兩三個織工在工長指揮下可以織造出一條披巾,如果是特別精細的紋飾,則用刺繡,通常三個織工織造一條普通的披巾,也要三個月。如果是貴重的披巾,一年半才能織成一條。織造一匹這樣的羊絨錦緞,沒個一年半載根本不可能。如此精工細做,焉能不貴?
最後,洗滌也很重要,要用‘軟水’滌盪羊絨錦緞,才能讓開司米羊絨錦緞呈現無與倫比的輕柔細薄。選到一井一渠好水,也是很不容易的。
選料考究、工藝精湛,顯現出極致的華貴,難道這不值黃金的價?二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雷瑾這可是在為西北的絨褐織造業盡力爭取利益了,西北之利當然是能多爭一點就多爭一點,兄弟之情也是不好講了,這個面子,真的不好給了雷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