壺兒。 再從屋角棉袱兒包著的暖缸子裡。 親自舀了一大勺兒滾燙的熱水傾入燙酒錫壺中,估摸著水面可以浸沒瓶頸。 這便將盛了酒的陶瓶浸置其中,又少少添了點水,再蓋上錫蓋兒,就在炭火上燙起酒來;而王良卻也不甘後人,卻從自家的藤編提籃裡取了幾個油紙包,又有幾個小食盒,開啟來攤在桌子上,不外乎是油炸花生米、五香豆腐乾、焦香黃豆、細切的醬滷熟牛肉、炸春捲、去骨糟鵝肉、去骨糟鴨掌這類地下酒小食,打譜兒便是要與蒯益有肉同享,有酒同當,分甘同味了。
官吏坐等傳召,自然是不知確切時候的,有時也許一到即可覲見,有時他們卻要等上半天,總要看平虜侯是否空閒以及事情是否緊急而定。 因此在值班房坐等召見,在簽押房坐衙辦公、在大堂候命辦差的官吏們都是一樣的章程,在公務閒暇、上值休憩、坐等召見之時都允許各人酒食自便,喝點小酒兒暖身,用點糕點小吃墊飢都是可以的。 這也是有見於西北苦寒,雷瑾體恤臣下幕僚,不顧幕府威儀,無視清流諫議,額外加恩,特意明示下來的上值坐衙章程之一,但一應酒食,概須坐衙、候見地官吏自備,卻不會從公中為此開銷半個銅子,且還不許貪杯誤事。 因此許多有經驗的官吏每遇上值輪班或者坐等召見,都會事先備下一些酒食,著隨從僕役以提盒、提籃盛了帶到衙門的值班房,得閒便用點兒酒食,而且官吏們還往往喜歡在值班房裡互通有無,分甘同味,交換自備的酒食,又或者如蒯益、王良這般一人出酒,另一人便出下酒小菜,好似民間黎庶‘打平夥’‘出份子’的情形一般。
蒯益、王良都從家裡自帶了酒食坐等著召見,當下便在炭火邊你一杯我一筷地吃喝著。 各自說些閒話。
就在這時,厚重的門簾子一動,兩個人一前一後步入值班房。
走在前面的是掛著西北幕府參軍銜、參政銜的堪輿署提領使司馬翰,隨後而入的則是掛西北幕府參軍銜、參政銜地馬錦。
馬錦地秘密身分‘秘諜總部總管兼夜梟堂主管’,向來都屬於機密事項,對外不予披露,僅幕府內部極小部分幕僚清楚這一點。 即便是蒯益、王良這樣地幕府高階官員。 雖然也隱約猜到一點馬錦地秘密身分,但並不能確信。 他們對馬錦地瞭解可以說相當模糊。
雖然是這樣,蒯益、王良在面對馬錦的時候,仍是本能的有些疏遠。
而堪輿署提領使司馬翰,這位堪輿師出身的幕府高官則多多少少有些神秘色彩,其子司馬宜又是軍方高階將領,護衛親軍第二軍團的‘司馬’,可謂是父子雙貴。 自然不容他人小覷。
正在吃喝閒談的蒯益、王良,見司馬翰、馬錦二人進來,連忙起身拱手作禮,心中卻是一動,隱約有了些猜測——這兩位品階俱高的大人,那可都是真正掌握實權地大忙人,平日裡難得碰上一面,且在幕府中的實際地位也比蒯益、王良高出一線。 今兒。 這兩位也早早的來到值班房,其中意味就大堪玩味了。
肯定是侯爺有什麼大事,需要召集幕僚問策了。
蒯益、王良兩人心下暗自想著,揣摩司馬翰、馬錦兩人到來的背後有些什麼玄機——
他二人雖然不太清楚馬錦此人具體管著些什麼重要公事,但是作為堪輿署正印官的司馬翰提領使大人,他手上有多大職權。 蒯、王二人卻是較為清楚的了。 堪輿署,雖然名義上僅僅是提領督察西北幕府治下的堪輿風水事宜,實際上的權力卻是相當不小,譬如規制和督察與山川田地風水形勢相關地農耕、畜牧、樵採、伐木、狩獵、取石、挖沙、疏浚、採礦、立城、營造等事項,依照諸般堪輿法例或禁或準、或獎或罰;再譬如審查核準商民開掘採礦的備案申請以及定期不定期的督察等等。 除了與堪輿風水相關的這些事務之外,堪輿署還掌管著一應軍民地圖以及山川水利、河渠航道、城防驛道、礦場坑洞、工廠作坊、城池屋宇等營造工程圖式的勘測、繪製、入檔,又受命監管印書館、書局、印廠等官民商號印刷出售地圖之事。 司馬翰掌管下的堪輿署,因為其職掌地緣故,與工曹和農牧工商署兩個衙門素來便有頻繁的公事往來,彼此扯皮的事情自然也不會少。 蒯、王二人當然清楚堪輿署絕非什麼清閒衙門。 司馬翰即使有著不少得力的副手和佐貳衙官分擔其公事,也是比較忙的。 那麼又是因為什麼樣的事情,侯爺需要傳命召見這位提領使大人呢……
不提值班房內候見的幾位官員心底如何揣摩,這幾位當下裡互相一番施禮寒暄過後,便即圍坐向火,各自心裡暗自思量揣測的同時,亦在吃喝閒談當中,巧妙試探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