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聞言笑笑,並未答我的話,只貿然轉了話題:“你這首飾素了些。”
我哄他開口而已,也不在乎他問什麼,隨口答:“首飾倒是多得很,皇家東西何等水準,送來的那些貴重釵環奢華有餘,卻實在累贅,你知道我一向……”
話到一半又頓住,我忽然意識到自己是在表達著對皇室以及皇后身份的微詞,忙住了嘴,看看似笑非笑的景熠,很快妥協:“是,以後我會更上心些,不會叫人挑出什麼。”
他卻是輕嘆一聲:“言言,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
“也沒有什麼,”眼見氣氛有了低沉的苗頭,我不願繼續沉浸在這些日子以來的壓抑中,很快道,“提起首飾,我有東西給你看。”
起身往寢殿走,沒兩步又轉回來,拉了景熠一起。
中宮正殿十分寬敞,寢殿外間窗前是碩大的妝臺,臺上鏡前西側靠著櫃格的角落,有一隻雕花的檀木盒,普通的樣式成色,沒有精緻到出彩,也沒有樸素到簡陋,只是宮裡常見的用來盛放一般釵環飾物的東西,這妝臺上擺放著的就有好幾個,並不起眼。
眼前這個唯一不同的是,盒子外頭掛著一柄小鎖。
這盒子是我兩年前進宮的時候隨手撿了一個鎖上的,水陌問起過我一次,裡頭放了什麼,我語焉不詳,她也再沒問過,就任由它擺在那,每每擦拭後都會放回原處。
大概是實在不起眼,又或是這一年景熠把坤儀宮看守得很好,這次回來我發現那盒子還在,位置都不曾挪動。
來到跟前,我捧起那檀木盒給景熠,不說什麼,只是給他看,他起初不明所以,少頃待他目光落在那小鎖上,忽然微一眯眼,挑了眉不掩驚訝:“江北花家的玲瓏鎖?”
我笑著點頭,伸手捏了那鎖,躊躇一下又鬆開,道:“還是你開吧。”
江北花家的玲瓏鎖,天下聞名,不僅因為是世家精品,還因著一條人人皆知的特點,讓傳世極少的玲瓏鎖成為江湖上天價難求一把的珍品。
玲瓏鎖是沒有鑰匙的。
花家的鎖每把都必須由各代的親傳家主親手打造,一年只出一把,並且要確認得鎖之人有開鎖的能力才會授予,每把鎖的形狀紋樣皆不相同,件件均可追溯主人,但這等珍貴精巧的東西,壽命卻只有一次,落鎖的時刻便已給這鎖判了極刑,一旦開鎖,便是盡毀。
因著這樣的慘烈,要麼稀世珍寶,要麼宗族傳家,玲瓏鎖鎖住的東西必然都是極重要,存世最久的一把已經超過百年不曾開啟。
而我用一把玲瓏鎖來鎖這樣一個擺在明面上的普通木盒,實在是暴殄了天物,也難怪景熠驚訝。
大概是捨不得就這樣毀去一件精品,景熠接了那盒子卻不動手,問我:“裡面是什麼?”
“總之是於我珍貴的東西,開啟就知道了,”我指指那鎖,“花家這一代家主花暮語欠了我人情,你若喜歡,我再去問她要一個便是。”
他淡看我一眼,自然是對我那輕描淡寫的一句人情表示了質疑,見我沒有繼續解釋的打算,他也沒問,隨即運力指上朝那鎖釦一彈,景熠的內力修為某種程度來說還在我之上,玲瓏鎖當即便斷了一頭,極快的,剩餘的部分紛紛散落,碎成了小小的千百塊,再無成形。
怪不得所謂盡毀,原來是這樣,我也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開鎖的場景,心裡免不得讚歎花家的高超工藝。
盒子開啟,景熠再一次愣住。
作者有話要說: 隔了幾年重新開啟這篇文的親們,愛你們。
☆、第二十四章 莫問緣深淺(一)
裡面是一支鳳鈿步搖,說是步搖,卻只是兩寸許長的如絲線般纖細的純金流蘇,飛鳳碧璽為襯,並不華麗冗長,看得出哪怕幾乎不符大妝正禮首飾的規制,工匠也堅持不讓周邊裝飾奪了主釵寶物的光彩。
那是一塊通體碧色的上等翡玉,天然成型並無切割雕琢,透徹得無一絲雜質,至邊緣處,色澤又極輕緩的飄了淡紫,應了我朝紫氣東來的吉祥,如此絕世精品,恐怕世間見過它實物的不足十人。
即便如此,一件首飾依舊不足以讓景逸動容,真正讓他動容的是,那飛鳳紋樣乃是皇室專屬,並且這東西,他是認得的。
那是建德九年,昭裕皇后,也就是景熠的嫡親母后,三十歲生辰前夕,南疆開採出來的一塊翡翠珍品,因著著實珍貴,連隱世多年的寶飾名匠端雨子都驚人現身,親自制成了這支鳳鈿步搖,由南疆太守進貢為昭裕皇后的生辰賀禮,圖樣早早的送進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