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朱鄯喜怒無常,要殺她也是一念之間,可就是心灰意冷,突然想死了也好,陪著母親去了,煩惱也沒了。
人群譁然一聲,隨後又是可怕的沉寂。
梅蕭見她神色悽婉之極,暗歎自己來遲,無力迴天,皺眉對朱鄯道:“皇上有意推行文治,重興蘇州文化,切不可以文字定罪冷知秋這樣的女子。她是前都御史、現蘇州府學學政冷景易的女兒,亦是琉國國相之妻,滿腹詩書,德行淑嫻,皇上應當以禮相待,作為表率,百姓才會重視習WWW.KANSHUBA.ORG、禮儀。”
他說得頗恭敬,讓朱鄯有個臺階下。
朱鄯哼了一聲,揚眉微微抬著下巴,道:“冷景易能不能當學政,朕說了算;要不要承認項寶貴的琉國國相之職,也是朕說了才算。”
梅蕭還未開口,冷知秋搶先道:“我父親的學政一職,是您先前當著家父的面,金口玉言許下的;我夫君的琉國國相之職,也是先太祖皇帝御封的,已經昭告天下。您現在是一國之君,權力至上,但也責任至上,言行還請三思。”
她不要梅蕭一個做臣子的,為她和皇帝翻臉。
“哼!”朱鄯有些無言以對,無可辯駁。
梅蕭皺起眉,略一遲疑,還是拉起冷知秋的手腕,使力剋制她的抗拒。“你能走嗎?若不能,我便揹你。”
冷知秋怔了一下,腦中卻是項寶貴“豬八戒背媳婦”的回憶。
她不知膝上雖只是擦破皮,但走起來卻疼痛難忍,此刻,她整個人都是有些麻木的,只管往前疾步而行,梅蕭忙趕到她身旁。
“梅蕭!”朱鄯怒喝。
梅蕭不理他。
“冷知秋!”朱鄯又怒喝。
冷知秋也不理他。
見狀,冷兔忙掙開侍衛,追上去跟著。
送到城隍廟大門口,梅蕭盯著她的臉看,可惜她卻始終沒抬眼皮,只能微微嘆息道,“你去上香,我將皇帝送到驛館,再來尋你。”
冷知秋和冷兔站在門外目送了一會兒,就見梅蕭跪地和朱鄯說著什麼,隨後便起身,他在前面策馬先行,朱鄯策馬跟在後面也離開了。
梅蕭這人,似乎總是在她危難時分,給她無法回報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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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知秋的心不大,沒空去多想。還是上香要緊,父母親還等在茶樓。
“走吧,我們上香去。佈施的銀子可尋到了?”
“嗯。”冷兔先應了下來,沒告訴冷知秋實情。這會兒,他總算知道為何梅蕭和項寶貴都會悄悄的做事,放著功勞不去邀功——有的事,對付冷知秋這樣脾性的人,就得先斬後奏,大不了事後受罰。
進了城隍廟,果然不見城隍諸神,卻是菩薩、羅漢,後堂金殿供著佛陀,僧侶們坐在兩旁各三排,敲著木魚鍾罄,叮叮咚咚,佛經吟唱得嗡嗡聲一片。
“知秋姐姐,剛才那個真是皇帝?”冷兔小聲問。
冷知秋點點頭拜菩薩,心裡默默禱告,保佑父親身體安康,節哀順變,仕途光明;保佑母親一路順利,西方極樂;保佑項寶貴平安無事,早日了結師命,回蘇州與自己團聚,保佑父親不再阻撓自己與項寶貴的婚姻……
她這邊拜著,冷兔取出香料鋪挪來的十八兩銀子,取廟裡的香紙包了,寫上冷知秋的名字,投進功德箱。守在功德箱後的老和尚立刻鞠躬唱佛號致謝。
“十八兩……”冷兔心疼了一下,想起冷知秋說做事心不誠,就會白做,忙也跪在菩薩前磕頭。“也保佑小兔崽子我日後飛黃騰達,頂天立地,沒人敢招惹,沒人敢欺負,菩薩保佑!”
二人上好香出來,就見張六等在外面。
“少主夫人,親家母她……”張六神色迷惘又難過。
冷知秋一聽他提及母親不幸遭遇,就眼淚吧嗒吧嗒止不住。
張六慌得手足無措,胡亂的勸慰:“夫人您別傷心了,六子這就傳信給少主,他回來一定有辦法的。”
有什麼辦法?難不成項寶貴還能讓丈母孃死而復生?
“只怕他回來,我更要傷心。”冷知秋捂著嘴,淚如雨下。
冷兔拿手帕給她擦。
冷知秋接過去擦,卻聞不得那味道,擦了一下就還給了冷兔。
三人回到茶樓,將冷劉氏的屍首搬上專門的板車,一應喪葬、棺木等事宜,全交給了張六和冷兔去辦,冷景易和冷知秋父女倆只陪著冷劉氏的屍首,且行且默,無盡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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