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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公子之定,以為擇婿得人,甚是歡喜。因念離家日久,又見宦途危險,遂上本告病,辭了回去。朝廷因憐他被謫,受了苦難,再三不允。水尚書一連上了三疏,聖旨方準他暫假一年,馳驛還鄉,假滿復任。水尚書得了旨,滿心歡喜,即忙收拾回去。這番是奉旨馳驛,甚是風騷。早有報到歷城縣,報人寫了大紅條子到水府來,初報復侍郎之任,次報升尚書,今又報給假馳驛還鄉。水小姐初聞,恐又是奸人之計,還不深信,後見府、縣俱差人來報,信雖是真,但不知是甚麼緣故能得復任,終有幾分疑惑。

過了兩日,忽水運走來獻功道:“賢侄女,你道哥哥的官是怎生樣復任的?”冰心小姐道:“正為不知,在此疑慮。”水運道:“原來就是鐵公子保奏的。”冰心小姐笑道:“此事一發荒唐!鐵公子又不是朝廷大臣,一個書生,怎生保奏?”水運道:“也不是他特保奏哥哥,只因哥哥貶官,為聖主薦一員大將,那大將失了機,故帶累哥哥。前日過公子要娶你,因你苦以無父命推辭,他急了,只求他的父親過學士寫書,差人到邊上去求哥哥。不料哥哥又是個不允,他就記了恨,又見邊關有警,他遂上一本,說邊關失事,皆因舉薦非人之罪輕了,因乃請旨要斬哥哥與這員大將,聖旨準了。這日三法司正綁那員大將去斬,恰好鐵公子撞見,看定那員大將是個英雄,因嚷到三法司堂上,以死保他。三法司不得已,只得具疏請命。朝廷準了,就遣那大將到邊,帶罪征伐。不期那員大將果是英雄,一到邊上,便將敵兵殺退,成了大功。朝廷大喜,道你父親舉薦得人,故召還復任,又加升尚書。推起根由,豈不是鐵公子保救的?”冰心小姐聽了,道:“怎麼不真?現有邸報。”冰心小姐因笑說道:“若果是真,他一個做柺子的,敢大膽嚷到三法司堂上去,叔叔就該告他謀反了!”水運聽了,知道是侄女譏誚他,然亦不敢認真,只得忍著沒趣,笑說道:“再莫講起,都是這班呆公子連累我,我如今再不理他們了。”說罷,不勝抱慚而去。

冰心小姐因暗想道:“這鐵公子與我緣法甚奇:我在陌路中虧他救了,事亦奇了,還說是事有湊巧。怎麼爹爹貶謫邊庭,與他風馬牛不相及,又無意中為他救了,不更奇了?”又想道:“奇則奇矣,只可惜奇得無味,空有感激之心,斷無和合之理。天心有在,雖不可知,而人事舛錯已如此矣!”寸心中日夕思慕。正是:

烈烈者真性,殷殷者柔情。

調乎情與性,名與教方成。

水小姐在家佇望,又過了些時,忽報水尚書到了。因是欽賜馳驛,府、縣官俱出郭郊迎,水運也馳馬出城迎接。熱熱鬧鬧,只到日午,方才到家。冰心小姐迎接進去,父女相見,先敘別離愁,後言重見面,不勝之悲,又不勝之喜。

只因這一見,有分教:喜非常喜,情不近情。不知水尚書與冰心小姐說了些甚麼,且聽下回分解。

第15回 父母命苦叮嚀焉敢過辭

詞曰:

關睢君子,桃夭淑女,夫豈不風流?花自生憐,柳應溺愛,定抱好衾。誰知妾俠郎心烈,不要到溫柔。寢名食教,吞風吐化,別自造河洲。

右調《少年遊》

話說水尚書還到家中,看見冰心小姐比前長成,更加秀美,十分歡喜,因說道:“為父的前邊歷過了多少風霜險阻,也不甚愁;今蒙聖恩,受這些榮華富貴,也不甚喜。但見你如此長成,又平安無恙,我心甚慰;又為你擇了一個佳婿,我亦甚快。”冰心小姐聽見父親說為她擇了一個佳婿,因心有保奏影子,就有幾分疑心是鐵公子,因說道:“爹爹年近耳順,母親又早謝世,又不曾生得哥哥、兄弟,膝下只有孩兒一人,已愧不能承繼宗祀,難道朝夕還不侍奉爹爹?怎麼說起擇婿的話兒來了?孩兒雖不孝,斷不忍舍爹爹遠去。”水尚書笑道:“這也難說,任是至孝,也沒個女兒守父母不嫁之理。若是個平常之婿,我也來家與你商量;只因此婿少年風流不必言,才華俊秀不必言,俠烈義氣不必言,只他那一雙識英雄的明眼,不怕人的大膽,敢擔石的硬骨,能言語的妙舌,真令人愛殺。我故立定主意,將他許配與他。”冰心小姐聽見說話,漸漸知了,因虛劈一句道:“爹爹論人則然,只怕論禮則又不然也。”

水尚書雖與鐵都院成了婚姻之約,卻因鐵公子前番說話不明,叫他歸詢自知,今見女兒又說恐禮不然,恰恰合著,正要問明,因直說道:“我兒你道此婿是誰?就是鐵都堂的長公子鐵中玉也。”冰心小姐道:“若是別人,還要女兒苦辭;若說是鐵公子,便不消孩兒苦辭,自然不可。就是女兒以為可,鐵公子必以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