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予白領著她往屋內走。 “怎麼還不睡?” 黏膩的身體急於清理,但裴拾音的蹲點,實在令人猝不及防。 他不知她今晚還有什麼花招,只是急於打發她,所以語氣也有些不客氣。 然而身後很快沒了動靜。 廊燈下,穿著睡衣的少女,揹著手,抿著唇線,望他的眼神也開始委屈起來。 他停步,放軟聲息:“怎麼不說話?” “還不是為了把東西還給你。” 嘀嘀咕咕小聲嘟囔,憤憤不平的語氣也像是在埋怨他不解風情。 遞到面前的是一個橡木相框,相框內,是她高中參加排球賽時的獨照。 白色的緊身球服,繃緊的小腿的又長又直,一手抱球,一手對著鏡頭快樂比“耶”。 某些不合時宜的畫面湧入腦海的時候,宋予白呼吸一滯,臉色瞬間就陰了下來。 她說話的時候也在看他臉,見他變臉,迅速就搶白道:“我還做不出進你房間翻你東西這麼沒品的事情。” 哪有這樣的人! 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她偷雞摸狗! 她心裡有氣,忍不住白他一眼。 “是周阿姨在你房間裡搞衛生的時候,從床頭櫃的夾縫裡弄出來的,她以為是我的東西,特地拿給我。” 不等他反應,她馬上就惆悵地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叔叔特地將我照片放在床頭櫃上是做什麼,但我想,這麼好好收進相框裡,應該也是覺得挺重要的,對吧?” 狡黠的眼睛漫不經心掃向他的時候,每一個字眼都帶著欲蓋彌彰的試探。 宋予白垂眸,泰然地想伸手去接那個相框,卻被她往旁邊躲了一下。 自以為握到把柄,就開始拿喬。 她被寵壞,霸道得向來習慣蹬鼻子上臉。 他平和溫聲:“爸爸不也將你的照片放在房間裡?” ——那不一樣! 宋爺爺收藏的是我們三個人的全家福,你藏的是我的獨照! 她咬牙切齒,但也不敢再施巧計。 畢竟,她無意在他遠行的前一夜,把精力放在這種死無對證的遐想中。 好歹她忍那些死蚊子這麼久,不是為了跟他爭這種下落不明的口舌之快。 她要做,更有把握的事情。 “給我吧。” 他伸手過來接相框,神態自若。 裴拾音無奈,只能乖乖聽話,然而白淨的玻璃被直射的燈光一照,反射出的光面卻讓她遞出的手一頓—— 白天的時候她光顧著想他藏照片的因果邏輯,並沒有仔細看相片,然而這時候燈下一照,才覺得有些不對勁。 玻璃鏡面上,在她臉上似乎有什麼斑駁的白色汙漬? 很淺很淡的一層,像塗開的薄奶霜? 不是常見的那種玻璃膠痕跡,也不是放在乾淨的室內會有的汙垢。 “這什麼東西,是牛奶嗎?” 她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奶霜邊緣。 溫熱飽滿的指腹輕輕一搓,居然就能直接搓下來。 是新鮮粘上去的吧? 宋予白在看清她說的東西的時候,瞳孔猛地劇烈收縮了一下。 她下意識將手指放到鼻端去聞嗅,抬到半空中的手腕卻被他一把握住。 “去洗手。” 薄軟的唇線抿緊,他呼吸起伏,視線卻定焦在燈下的一盆蘭花,不看她。 “宋予白,這是什麼東西啊?” 她懵懵懂懂,茫然地眨著眼,是真的不懂。 “聞一聞都不行嗎?” 炙熱的手掌牢牢攥著她的腕,半分也不肯松。 搖曳的燈影裡兩人的僵持都不可退讓。 裴拾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居然看到宋予白架著鏡腿的耳廓,微微發紅,喉結微咽。 “是什麼哦?” 更好奇了。 男人剋制吐息,避而不答,只拽緊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往內廳走,難堪地扶了扶額。 “跟我去洗手。” 心跳 鏡面光潔。 溫熱的水流沖刷指腹, 給燥鬱潮悶的秋夜帶來一絲清涼。 裴拾音洗手的時候,宋予白就懶憊地靠在門框上, 垂著眼簾若有所思。 相框上的汙漬問不出所以然。 所幸,她今晚還有足夠多的後招,可以拖延跟他相處的時間。 洗完手,她胡亂甩了水珠就打算離開盥洗室。 然而宋予白像是提前預判了她毛躁的壞習慣,抽了紙巾將她雙手牢牢包在掌心裡。 柔軟的紙巾浸了水,頃刻就變得薄而透。 男人掌心的溫度隔著溼軟的紙巾,輕輕揉捏她的手指, 刮塗過相框玻璃表面的右手食指,更是被他捏起指尖, 反反覆覆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