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出差,君豫系統平臺內部有不少檔案和流程需要批覆,相比隋東懶憊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宋予白認真批閱檔案的舉動,就顯得過於勤勉了。 隋東對此倒是習以為常,畢竟眼前的工作狂為了小侄女的嫁妝卷生卷死,他們隋家也是其中的獲益者之一。 宋予白邊在平板上簽字邊問:“我臉上有什麼東西,能讓你看這麼久?” 隋東收回目光,笑了聲:“就是覺得,這不像是你會做的事情,畢竟,你宋予白要真想讓人閉嘴,辦法可太多了,對吧?” 他這人最擅長不動聲色給人下套,花點時間,給聶家設個陷阱,等對方一敗塗地,他不僅能坐收漁翁之利,還能在整個寧城殺雞儆猴,到時候看看誰還敢再亂傳謠言。 宋予白連頭也未抬,只是很平靜地回了一句:“年後拾音就要結婚了,我只是不想讓我爸爸為這些事情擔心。” 暴力的確是解決問題最快且最直接的辦法,但這絕不是他慣常的行事作風。 “我看你明明是關心則亂。” 畢竟宋予白對裴拾音的好,他們哪個不看在眼裡? 這人看著清冷自持,可實際上這麼多年,連一句重話也沒對裴拾音說過。 小姑娘要什麼給什麼,他面上不動聲色,但對裴拾音的耐心似乎還真是無窮無盡。 隋東:“有時間呢,勸你還是找個物件,別把太多的精力放在你侄女身上。” 他認識宋予白這麼多年,“為人得體,遇事周全”這八個大字就像是穩穩貼在他身上的標籤。 而“暴力”這個名字,似乎也應該跟他徹底絕緣。 他從未見他有過任何的失儀,也從未見他有過任何的失態。 只是沒想到這樣的謙謙君子,有一天,也會做出這種惡霸般仗勢欺人不由分說打斷人腿的行為。 如果不是知道他跟裴拾音之間的關系,如果不是太過了解他這個人在道德上的潔癖和精神上的自律,不然連他都要信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謠言。 宋予白當然知道隋東話裡話外是什麼意思。 他合上平板,正色掀起眼皮:“我關心她有什麼錯?” 似是想到那些陳年舊事,男人靜默了幾秒,沉聲道:“如果我哥哥當年沒出意外,她就是我的親侄女。” 能一樣麼? 如果當年你哥真的跟裴蓉結婚,指不定生的是個侄子,不是侄女——要真是你親侄女,裴拾音也不該姓裴,該姓宋。 何必自欺欺人? 只是這些話,隋東也只敢腹誹,不跟他爭,只笑了笑,一臉“你說得對”。 宋予白從對方臉上讀到一絲揶揄,但也懶得理。 畢竟清者自清。 他跟裴拾音兩個人,無論從何種意義上,都清清白白。 沒發生過的就是沒發生過。 現在沒發生,以後也不會發生。 他能抵禦一次,就能抵禦第二次、第三次。 然而越是這樣自我洗腦,越是清楚他跟對方之間的關系,以至於再次從夢靨中醒來的時候,他才會這樣驚魂甫定。 從夢中驚醒的瞬間,宋予白如同大限將至般,玻璃鏡片下是放大的瞳孔,搭著幾縷碎髮劉海的額頭,都是涔涔冷汗。 在躍如擂鼓的心跳聲中,他將潮熱的額頭抵靠在冰冷的車玻璃上,喘息著、費力掙扎著,平復每一道紊亂的呼吸。 空氣裡有潮溼的黏膩氣息。 車窗外,中秋的圓月隱於濃雲後,天氣預報說有雷雨。 回老宅的路上,是周權開的車。 路過君豫旗下某個酒店時,宋予白本想讓他中途停一停,好做一個簡單的清洗。 但又覺得這種反常的舉動,未免有些此地無銀。 反正到家也要一個多小時,估計該睡的人都也已經入睡,回家還有換洗的衣服,環境總歸比酒店舒適,且不容易令人起疑。 然而等車馳進老宅那扇古意黯然的籬笆門,碾過青石小路,還沒來得及停穩,已經有人迫不及待拉開了他的車門。 柔軟的身體先他的反應一步,像只輕靈的蝴蝶,一陣風似地撲進了他的懷裡。 “小叔叔,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呀?我等你等得都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了!” 少女一邊撒嬌一邊將攬住他一側腰的胳膊抬上來,伸到他面前。 推開她是本能,然而偏偏有人不依不撓。 宋予白無奈之下只能沉聲,微微訓斥般地提醒。 “拾音,有人。” 她這才老老實實鬆開纏在他腰上的手,乖覺地眄他不說話。 直到周權將車開進地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