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覺得,等待也會這麼度秒如年。 雖然今晚算是大獲全勝,但她也算是傷敵一萬自損八千。 傷亡慘重,她需要休生養息,不適宜大舉進攻。 “對不起,宋予白,主要是晚上我熬夜看小說了,然後肚子實在有點餓。” 坦白說,會餓也是她應得的,如果不是她晚上又磨洋工試圖在根本沒有紅豆的花捲里扣紅豆粒的話。 客廳裡空調恆溫送風,等待回應的工夫,她卻如坐針氈,後背已經焦慮得出了一層薄汗。 本來過敏就剛好沒幾天,這時候人一緊張,之前過敏的地方就開始發癢。 她忍不住伸手抓撓左肩。 宋予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順著她的手,落在了她的肩上——睡衣的左肩領口被她扯松,露出的一小片面板白皙淨滑,細膩得像在視野裡打了一層柔光。 即使匆匆一瞥,也能看到她的肩線纖薄,鎖骨小巧。 確認不是她過敏復癢,沒起紅疹,他沉默著錯開目光。 少女聲音低軟綿柔的,仍在用撒嬌的語氣道歉,絲毫不見臥趴在他身上,討要“給不給吃”這個答案時,那樣野心勃勃。 拖長的尾音染著淡淡的鼻音,裝乖裝委屈,她向來是箇中翹楚。 眨著一雙很無辜的眼睛,老老實實地握著雙手,如烏緞的長髮自然垂落披在肩上。 接連兩週的素食,已經徹底調養好了她的過敏,但太過清淡的飲食,顯然令她胃口不佳。 巴掌大的瓜子臉,偏瘦的下巴似乎比上個月要更清減,鵝黃色卡通睡衣穿在身上都顯得寬鬆。 她拉聳著肩膀,不知所措得像個小孩子。 於他看來,她也的確只是一個小孩子。 一個狡猾的、不知悔改的壞孩子。 所以,他在半分鐘的沉默後,低低“嗯”了聲,說“我知道”。 一切只是誤會。 但他自亂陣腳,顯然已經落了下風。 看清事實,理清烏龍,才更顯得自己之前的反應過激到可笑。 就像雞蛋殼表面那一道淺淺的、不為人知的細縫。 腐敗發酵,只是時間問題。 他需要儘快想到合情合理且不傷害兩人感情的應對方式。 然而當務之急,是要餵飽這個滿腦子都想著“偷吃”的壞孩子,以免她再有下一步不遵守規則的、不按常理出牌的過分舉動。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安靜的時間間隔太久。 她按耐不住忐忑,偷偷瞟他,然而視線被他捕獲的一瞬間,立刻就縮回了試探的觸角,臉上的懊悔卻沒來得及藏好——像個沒有耐心的獵人,生澀地將獵物嚇跑,空手而歸還不忘抱怨。 每一個生動的微表情,他都在前十年的時間裡,見過無數次。 這是他用心養護過的玫瑰,也是唯一的一支玫瑰。 除了裴蓉以外,沒有人像他一樣,不計成本、不計得失地愛護過她。 他從來沒有像今晚一樣對她說過重話,就連她成年那次越界都沒有。 想到這裡,宋予白緩緩嘆了口氣,沉默著起身走向廚房。 裴拾音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能緊張地用目光追他的背影,大氣也不敢出。 “想吃什麼?” 裴拾音怔怔地看著站在冰箱前面的宋予白,怔訥三秒:“最後一頓嗎?” 宋予白單手扶著冰箱門,微微蹙了蹙眉,側眸斜睨她。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男人側臉的弧度泠然而瘦削,抿緊的唇角弧度,都透著一股上位者的倨傲。 他冷嗤了一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視線最後定格在她的臉上:“我敢做,你敢吃嗎?” 裴拾音咬了咬下唇,試探他反應:“你要是捨得下毒的話,我沒什麼不敢吃的。” 宋予白:“……” 怪他自己,自亂陣腳,平白無故送人把柄。 從今往後每一步,都必須更加謹言慎行。 裴拾音早早坐在餐桌前,雀躍地伸長脖子等自己的夜宵。 說不期待肯定是假的。 她當然也知道他不至於真給自己弄斷頭飯。 但也明白,按他的性格,絕對不會讓她隨意點外賣,在垃圾食品的海洋裡暢遊。 原本以為宋予白是打算給她劃定好食材後,就召喚方寧過來做夜宵,但這又是從壁櫥裡拿面,又是從冰箱裡找蔬菜,在流理臺上放砧板的架勢—— 裴拾音不能置信到都開始結巴:“你,你是真的要自己給我做嗎?” “不然呢?”已經挽好袖口的宋予白從案板上抬眼,“你現在的腸胃,油煙一重就會拉肚子,進甜滋補又容易乳糖不耐,現做的麵點蒸煮的時間又久,你一定會喊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