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齡,這樣急的水流,她根本沒辦法保住命。
但幸運的是,她再次被上帝眷顧了。她只是昏了過去,在河中抓到了一個漂浮物,迷迷糊糊地順流漂向了下游,在一公里外,被一個違反規定私自釣魚的男人救了起來。
但不管男人問她什麼問題,她都一言不發。她的手指全部被磕破了,幾根手指滴血的頻率和衣角滴落的河水一樣快。男人也算善良,看從她這裡問不出來什麼,想要送她去當地的警局。但是在半路上,她藉口上廁所,跑掉了。
她現在根本無法信任任何人,包括警察,因為那個槍殺了父母的男人。看起來也不像個壞人,像個醫生。
他既然可以化妝成個醫生,為什麼不可以化妝成警察?
她完全嚇破了膽,在陌生的大街上游蕩了數天,哪裡都不敢去,撿人家丟掉的麵包充飢,裹著舊報紙睡覺,有人注意到了這個流浪的孩子,想要問她家人在哪裡,但每次都還沒等人家問完。她便撒腿就跑。
這樣渾渾噩噩地過了好幾天,她從街旁的電視裡,看到了自己父母死亡的新聞。她這才知道,父母的工作原來對社會有這麼重大的影響。在這之前,她一直認定父母只不過是普通的、負責販賣的商人而已。
新聞對這件事做了很多天的跟蹤報道,很多相關人士都認為,這對毒梟夫妻應該是死於敵對組織的黑手黨的暗殺下。她每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直勾勾地看著櫥窗裡的電視機,等著看和自己父母有關的新聞。但報道的密度越來越稀疏,最後一條新聞是,自己的叔叔準備著手處理自己父母的後事,警方對這件事還在持續跟蹤報道中。此外,兩人據傳有一個孩子。但現在沒有關於這個孩子的任何訊息,警方也正在著手找尋這個“不知是否存在”的孩子。
她到了新聞中所提到的舉辦葬禮的殯儀館,她看見了自己從未謀面的叔叔。一臉淡漠地處理著各項事宜。圍觀的人要比正式參加葬禮的人要多得多。她親眼看著母親和父親被推入焚化爐,骨灰被收在盒子裡始終都躲在角落裡,巧妙地隱藏著自己的身形。即使被人看見,也肯定會認為這是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兒。因為沒有哭,她在竭力控制自己。她怕那個殺手也會來參加這次葬禮,裝成普通人。混在圍觀的人群中,觀摩自己親手殺死的人下葬的全過程。
但在這次葬禮上,她做了一件大膽無比的事。
她在負責骨灰裝填的管理員打盹的時候,從桌子下鑽出來,悄悄地抱走了那隻骨灰盒。
她抱走骨灰盒的初衷很簡單,只是因為那隻骨灰盒和父母火化後想要裝填的、原先的那隻盒子,長得完全不同。
這是她第一次偷東西。之前她從來沒偷過東西,沒想到還是很順利。
這或許,也是她悲劇的天賦之一?抱著父母的骨灰盒子,沿著郊外的河一直跑。她知道她的動作很快,沒人發現她,但她覺得後面就是有人在追她。她跑啊跑,直到沒力氣了,才找了棵樹,坐下猛喘氣。
這時候,她才有機會開啟盒子,看看裡面的父母。
本來,她是很害怕的,父母的身材很瘦弱,但父親的個子是很高的,兩個人擠在這麼小的盒子,裝得下嗎?
但開啟的時候,看見的不是她想象中骨骼扭曲鮮血淋漓的樣子,只是一盒子白色的灰,這讓她好歹有了那麼兩分勇氣把手探進灰白色滾燙的骨骼顆粒裡,在手心聚成一小把零星的人體。這可能是爸爸媽媽的心臟,手臂,指尖,腳踝,眼睛,唇齒。骨灰順著指尖匆促滑落,形成一束分不甚清楚的混合物。
這時,她的腦中突然產生了一個衝動……
她被自己的這個瘋狂的想法激到骨頭麻涼,但是他還是鎮靜地,用她細小的手指拂過骨灰表層。
什麼在促使她,要去做什麼事。
父親,母親,是你們嗎明白了大把大把抓起父母的骨灰,往口中填塞。她能感到骨灰溶在嘴裡,化成乾澀的粉漿,但我用力下嚥,身體如同在全力包容一場盛大的夢魘。她大力吞嚥口中的骨灰。這些沒有一點味道的無機物,似乎滋生出了無窮的滋味,將她的舌頭逼到完全麻木。
那時的心中,就滋生出了一個可怖的念頭:
我會報仇。
我發誓,我要報仇,我跟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我要帶著爸爸媽媽,讓他們看著我,親手毀滅那個對我說“歡迎回家”的男人。
讓他去死。
這個男人,現在就在她的面前,優哉遊哉地吸著煙。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像面對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