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純屬我的猜測——
我的初中同學李昂,因為經營中餐館的父親被殺,走上職業殺手這條路。在歐洲的十年間,他以冷酷無情而出名,奪去過許多人的生命,直到遇見一個叫瑪蒂爾達的法國少女。
殺手李昂告訴瑪蒂爾達,所謂職業殺手都是假的,陪她玩起偽裝殺人的遊戲。
他本有機會在布拉格,三隻青蛙咖啡館,殺死捷克前秘密警察頭子。但他沒有這麼做,反而同瑪蒂爾達一起,精心演出殺人影片,放走曾經作惡多端的獵物,犯下職業殺手的大忌。
很難說他這麼做的原因。也許,是厭倦了殺人?也許,只是為了瑪蒂爾達?
兩年後東窗事發,某位大人物甚為震怒,派人殺死捷克老頭同時,又僱傭殺手李昂去薩拉熱窩執行任務,目的是借刀殺人。最後,李昂在無數殺手圍捕下,跳入倫敦泰晤士河失蹤。
殺人令一旦發出永不撤銷。
我相信,最近三年來,瑪蒂爾達一直被人跟蹤,她自己渾然不覺。因為她來到中國,才引來兩名殺手。透過特殊的渠道,殺手發現李昂藏身所在,殺了他。
至今,瑪蒂爾達還不清楚這些秘密,還是讓她永遠都不知道的好。
她已擁有了新的身份,剛考入巴黎國際電影學院,學習導演專業。她說,她最擅長拍槍戰片,吳宇森的風格。我相信。
而她才十八歲,我想,再過兩年,她會忘記的。
那個叫殺手李昂的中國男人,不過是一個法國女人漫長而精彩的生命中的過客。
在中國警方保管的死者遺物中,我看到殺手李昂的錢包,沾滿遇害時的血跡。錢包夾層裡,滑出一張淡淡的照片——
照片裡下著鵝毛大雪,似是巴黎,塞納河上,十三歲少女,咖啡色長髮,灰綠色眼睛。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下看你。
其實,她在等待一個叫Léon的殺手。
女孩目光深處,洩露焦慮與恐慌,是否放棄殺人,還是回到學校?
彼時彼刻,一個叫李昂的中國男人,站在橋下凝望並猶豫,要不要走到她面前?同時,他偷拍了這張照片。
塞納河新橋上的那個瞬間,殺手李昂愛上了瑪蒂爾達。
“你殺了人以後,一切都會變了。你的生活就從此改變了,你的餘生都要提心吊膽地過活。”
“我不管將來如何,Léon,我只需要愛,或者死。”
——《這個殺手不太冷》
第7夜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
假若我們知道什麼是時間的話,那麼,我相信,我們就會知道我們自己,因為我們是由時間做成的。造成我們的物質就是時間。
——豪爾赫·路易斯·博爾赫斯
第一次聽到《當你老了》這首歌,是在2014年初秋,烏魯木齊。
新疆之行的最後一夜,晚上有紀律不能隨意出門,我還是鼓動須蘭與甫躍輝出去走走。離開八樓崑崙賓館,三個人走在烏魯木齊街頭,北京時間已近子夜,晚風微涼。街邊樹著拒馬,須蘭擔心安全問題。但我不怕。穿過一條地下通道,聽到吉他與歌聲,在罐頭似的甬道共鳴。彈吉他的流浪歌手,是個健壯的漢族小夥子。我問他能不能彈唱一首歌。他說,那就唱首《當你老了》——我從沒聽說過這首歌。
當他唱到“當你老了,頭髮白了,睡意昏沉。當你老了,走不動了,爐火旁群暖,回憶青春”,我脫口而出葉芝的名字。
烏魯木齊午夜的地下通道,流浪歌手年輕的聲音,緩緩切碎回憶裡的時間,像黑洞裡洩露的陽光,照出成千上萬飛舞的塵埃纖維,灑在十多年前我的臉上,還有她。
那一年,我在上海市盧灣區的思南路郵局上班。
我沒讀過正規的大學,曾被認為是件頗為遺憾、偶爾也覺得自卑的事。我學的是電報專業,一度能背出兩千箇中文電碼,但沒來得及發過一份電報,這個行業就被淘汰了。我被迫改行到郵政視窗,接收EMS快件和包裹,收銀和填單。後來說起中石油中移動之類央企,才發現我也曾是央企員工,而且是壟斷央企,當時卻沒人這麼想。郵局三百六十五天開門,週末門可羅雀,我會在櫃檯底下,偷偷看本小說,或者發呆。
一個冬天的週末,我遇見了她。看起來六十多歲,頭髮花白,燙成中年女人的波浪卷。臉上皺紋不多,白得像正在融化的雪。啤酒瓶底般的鏡片下,有雙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眼睛。她穿著件高領黑色大衣,裹著深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