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的羊毛圍巾,化著淡淡妝容,這就與眾不同了。她盯著我看了許久,我有些害怕地站起來,問她有什麼需要。她說她想要投訴,為什麼賣明信片的視窗沒人?她的聲音不像這把年紀。人民郵電不該讓人民浪費時間等待!她的態度很嚴厲。雖然,人民郵電早就改稱中國郵政了,我不敢糾正她的說法,自作主張跑到別人櫃檯,拿了張明信片賣給她。
她在我的視窗前寫明信片,居然是外語,又絕非英文。最後,地址下面寫——
Moscow Russia
我能看懂這是莫斯科。老太太把明信片投進門外的郵筒。
以後每個週末,她都會來到我的視窗前。我說我不是賣明信片的,但她指定要從我的手裡買。我建議她一次多買幾張,需要時投進郵筒就行了,但她不聽。她的收件人地址,永遠都是莫斯科,落款只寫俄語。同事們說,這老太太是出了名的“刁民”,平常總因為小事情要投訴。每個人看到她都很頭疼,恨不得裝作上廁所逃走。我感覺自己是要倒黴了,怎麼總是來找我呢?
春日黃昏,她又來了,把去莫斯科的明信片投入郵筒,坐在臺階上不動了。老太太面色不好,一個人捂著心口站不起來。週末的淮海路,夜生活剛開始,她的面前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敢靠近,大概是老太太訛人的事太多了。
只有我蹲下來問她怎麼了。
她的手哆嗦著,指了指上衣口袋。我從裡面掏出一瓶硝酸甘油片,知道這是心臟病的藥,倒出一片塞到她嘴裡。我祈禱老太太不要死在我懷裡。
幾分鐘,她的魂魄像是回來了,說了聲謝謝。我剛好下班,問要不要送她回家。老太太將我推開,沒走幾步就搖搖晃晃,又被我攙扶住了。
那天黃昏,星光早早掛上樹梢,老太太挽著我的手,走過初春萌芽的梧桐樹蔭。她家在思南路,有許多深宅大院,不少名人故居。面對曾經或此刻住在這裡的人們,我時常有些自卑。
拐角花園裡有棟三層洋樓,門口堆滿雜物,底樓的廚房間,飄著炒菜的油煙味。老太太抱怨道,烏煙瘴氣!踏上幽暗的樓道,二層住著許多戶人家。直到頂樓,她掏出鑰匙讓我開門。
進門有個寬敞的客廳,窗下是花園和樹蔭。三面牆上都是書櫃,從地板排到天花板,各種厚厚的書脊對準我,好像無數細長的磚縫。房間瀰漫溫暖的腐爛味,好像小時候外婆家的棉被,長久沒有曬過太陽,撲面而來,難以逃脫。我把老太太放進大沙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