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要不是家裡窮,他們的年齡都該上學呀。所以不管怎樣,大學生要珍惜眼前的條件。如果你真的熱愛學問,真的珍惜自己的前途,不管教育狀況怎麼樣,都要自愛。
熊丙奇就是說我們不能因為體制的問題影響到我們學習的激情。
陳丹青不能,任何情況下都不能。你想啊,抗戰時期西南聯大,那真是炮火連天,國難當頭,所有同學都在發奮學習。多少抗戰時期的中國中學生、小學生,都在發奮學習。我在海外讀到很多臺灣老人回憶抗戰時期輾轉求學的文章,非常感動人,老師、校長帶著幾百個孩子逃難,邊逃難邊讀書,有些校長為了保護孩子,被日本人殺害……楊振寧、李政道這代人,中國現在八九十歲這代學人,有成就的,不少是在西南聯大最艱苦時期學出道的。
熊丙奇很多學生還是很希望到國外接受先進的教育,他們希望接受教育以後,回國為國家做出貢獻。實際上,有一些留學生類似於你這樣的,回來後對國內環境感到很失望,不但教育領域如此,在產業領域也有這樣的情況。有的也選擇了撤退,幾年後又到國外去了。我們現在都在說國際化人才,要真正使我們的留學生回到國內,為國家奉獻他們的才華,你認為我們要從哪些方面改變這種局面?
陳丹青我只能就我看到的海歸整體群落來談論。很多人不適應,然後退出,但也有很多人回國後發展得很好。這個問題不能一概而論。這是一個漫長痛苦的過程。出去的人,絕大部分是愛國的。我要是不愛國,何必出來胡說八道?這個問題不用擔憂。
鄧小平當年說得對,他的意思是說:一萬個人出去,有一百個人回來就很好;這一百個人裡有二三十個人發揮出作用來,我們就不能說出國是失敗的。現在我們國家比二十年前富強得太多了,國家對留學生的吸引力比任何時候都強,我想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回來的。
熊丙奇有一些海歸回來感到不適應,另外一些感到不錯……可不可以這樣講,在同一個體制下,因為個性不一樣,要求不一樣,就會有不同的結果?
陳丹青我不敢說我是唯一一個提出辭職的。我記得幾年前受聘回國擔任國家交響樂團指揮的湯沐海,就“揮淚辭職”,登在報紙上。我相信有不少人做過這樣的決定,只是我浪得虛名,被媒體渲染了。清華就有很多海歸,我看他們融合得蠻好。但我不能代替他們說話,我不確定他們究竟覺得怎樣。我相信會有一些海歸在想:你這樣說是不對的,你這樣做是錯誤的……真的,我一點不希望情況像我說的那麼糟糕。
熊丙奇可惜,我們看不到他們出來說話,有可能是他們預設你的說法,也有可能他們不想說話。
陳丹青在這個空間,人必須現實。我理解這種世故。我看見,不論在我工作室的學生,還是其他大學生,在他們的成長過程中早已習慣了整個體制在他們生命中的作用。他們已經有一種……我不知是抗體還是接受體的生理機能,總之,他們的身體裡充滿“體制”這貼藥劑。這是一種不正常的正常狀況。
熊丙奇一些人在議論,你是從國外回來的,很另類,有自己的個性,才敢提這樣的問題,說話才這麼大膽。
陳丹青我暫時沒有遇見像我這樣傻的海歸。我相信有,但我不認識。
熊丙奇不少人是知道有問題,或一笑了之,或沉默不說。在這樣的環境中,雖然大家有不同的想法,可是他不敢或者不願面對。也正因為不敢面對,環境由此更加不堪。如果大家都有知識分子的風骨,有更多像你這樣的人,我們的教育環境是不是有可能得到改變?
第24節:特權的民主邏輯
陳丹青這就又要談到歷史。這五十多年的歷史成功地教會大家選擇沉默……明天取決於今天,今天是被昨天決定的。我們很難繞開歷史,但是我們又很難談論歷史。歷史造成今天的問題,然後歷史躲開了。在教育領域,在很多領域,我們只能沉默。
我也在沉默。我說的話其實很有限。在媒體上披露的都是我回國三年內說的話,這兩年我不說了,只是這次媒體又給翻出來炒。我沉默兩年了。讓我這樣一個沒有資格談教育的人來大談教育,我感到很沮喪。
熊丙奇有一個同事對我說,大學沒有問題才奇怪,有問題是很正常的。問題自然會得到解決的,用不著你去操心,也輪不到你去操心。
陳丹青這就是中國人最偉大的地方!中國人永遠是“船到橋頭自會直”。
第二章行政導向,一個等級森嚴的學術環境
在一個行政化、等級化、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