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順著她的身子落在腳下青色的石板上,叮咚一聲,像是一隻只玉珏破碎了的聲音,寒風從腳尖襲來,她的手一鬆,表情怔怔的。
小順子接著道:“姑娘莫怪皇上,皇上也是為了鞏固自己的權利,任老太爺死後,那些書生們鬧得局面頗大,皇上為了彰顯自己的皇權,只得賜死任大人。”
石榴很想罵娘。
只是因為鞏固他的皇權所以想殺臣子便殺臣子是不是?
這算什麼?
她忽然笑了,抹了抹臉上的淚和水,說:“公公能帶我去面聖麼?我想看看皇上。”
朱今白心喜任石榴在宮闈裡面並不是秘密,她願意自己去見皇上自然是極好的事,哪怕皇上是她家的仇人又怎麼樣呢?這宮闈裡面從來不少這樣的事。再說了,皇上想把任家的威脅處理乾淨也是人人能夠理解的,誰不想把這順天府開的最嬌豔的花的刺拔乾淨再藏在屋闈之中呢?
小順子笑著將石榴迎進去。
至於任霽月,自然只有站在外面的份兒咯。。。。。。。
第65章 池中萍
黑色的檀木桌、明黃色龍紋墊子,朱今白握著白玉狼毫筆圈了些硃砂批著奏摺。
石榴忽然很佩服自己,站在這個殺父仇人面前她竟然能夠按捺住自己想要殺他的舉動。
朱今白瞧著她來了,很是高興,彷彿自己也忘了剛剛對她做了什麼惡事,在他的眼裡,他不管做什麼,石榴都不該怨他、恨他。
他是皇帝,他的決定沒有人可以質疑他。
他走過去,如玉一般的手穿過橙色靡靡的燈火,溫柔的如蜜一般,可是誰能想到這樣一雙美麗的卻沾滿鮮血。。。。。。。
任老太爺的、謝家的、任施章的。。。。。。。石榴不知道還有哪些人的鮮血會沾在他的手上。
殺了這麼多人,夜深人靜,野鬼嚎哭,他不會感到心虛嗎?
似猜到他在想什麼,他落下手,寬大的手掌闔在她的臉上,道:“那年在山上我第一遇見你,那個時候你應該才不過十四吧?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紀,無憂無慮的,像一隻自在的鳥兒一樣,可不像如今了。”
石榴任由他的手在自己的臉上游走,屋內放了火盆子,暖如夏至,可他的手卻很涼,如蛇光滑的鱗片一般劃過臉頰,讓人渾身起戰慄。
石榴像個石頭一樣跪在那,她仰著頭,骨瓷樣的一段玉頸很是脆弱,朱今白只要輕輕握住、用力折斷,這是世上就再也沒有令他如此傷神的人物了。
可是他捨不得。。。。。
他喜歡她,想娶她,可又惶恐她的羽翼。
女孩子就得乖順,窩在男人背後求些少許的溫暖便是人生的暖光。他想要她,想要她孤立無援、想讓她惶恐不安。
只依賴他一個人就好。
石榴見他眸光晦澀不明,好像有什麼危險的東西隱藏在其下。可還有什麼呢?老太爺和她爹都死在他手上,自己無能,不能報仇還只能匍匐在仇人腳下。
她恨不得撲上去啖其肉,可是她不能。
前朝官員被他明面暗地賜死的都不少,許多人莫說全屍,便是葬入陵墓也會被他掘起來鞭屍。
進宮前,小順子嘴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爹爹怕是已經被他賜死,石榴渾身都是木的,可還是隻能強忍著。
她起碼得把爹的屍首帶回家,不能把他留在宮裡,也不能讓這個畜生再侮辱他。。。。。。。
過了許久,朱今白才問:“你恨我麼?”
他的眼神待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期待,自登上皇位之後,他發現自己的這顆心越來越麻木,殺人、酷刑好像什麼都不能驚擾他萬分。他拔光石榴的羽翼,可還是想問她,恨我麼?
若聽著她說恨這個字,他自己自然是心絞痛的要死。
可是這樣,他才覺得自己活著,自己活著呀!
石榴頓了很久,輕輕笑了笑,很是嘲諷。
“皇上問這些有何意義?民女也只是一個民女,愛和恨是世上有什麼值得的?”
窗外雨水從竹梢上低落,叮咚一聲,躍入耳中似有涼風。
朱今白定定的看著她:“可孤想知道,你不愛孤,如今是不是很恨孤?”
石榴眼眶通紅,望著他。
卻沒有哭,此時此刻若在他面前哭了,那邊真的是輸了。
“恨得。”
清脆的聲音輕輕吐落,如同大珠落入玉盤,朱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