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弦子對他這個堂叔可真是格外照料。”
老朱頭道:“那孩子天生有孝心。”
袁恕己忍不住又盯了眼那張臉:“那小子總不會是覺著人家好看,才……”
老朱頭失笑:“大人恕罪,當初才帶回來的時候大人不是沒看見過,那樣半人半鬼的模樣,就算一百個人見了,也要嚇得轉身就逃,開了天眼才能認出好看來。”
袁恕己道:“小弦子不是天生能……呵。”他本想說阿弦天生就有“天眼”,或許真的看見了也未可知,轉念卻又罷了。
袁恕己又打量了會兒,轉身出門。
老朱頭跟在身後,陪著他往院門處而行,袁恕己若有所思問道:“老朱,他既然是你堂弟,總該有個名字,他叫什麼?”
老朱頭眨了眨眼,笑答:“我的名字叫朱英武,他麼……比我差一點兒,大名喚作朱英俊。”
袁恕己張了張嘴,男子那清雅端正的容貌配上這樣的名字,打個比方,那感覺就像《蘭亭集序》的真跡上被村夫用竹炭枝子橫七豎八地畫了“絕妙好詩”四個字,簡直粗暴而荼毒。
袁恕己反應了會兒:“這名字誰給起的,堪稱神來之筆。”
老朱頭道:“哎喲,這可有些年月了,記不得是誰起的,多謝大人誇讚。”
袁恕己點了點頭——這堂兄弟的名字如此驚世駭俗,阿弦的名字居然能夠如此“清新脫俗”,也算是造化了。
袁恕己之所以會心血來潮忽然來到朱家,是因為之前在府衙,他問阿弦的那個問題。
因阿弦先前舉止失常,袁恕己心思沉浮,也如飄萍擊水般惶然,在她臨去招縣之際,忍不住問出心中憋壓的那個問題——
“你之前所說的有個人會死,還是慘死,那個人是誰?”
袁恕己本不想問,因為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從阿弦當著他的面兒暈厥,從阿弦驚醒後抱著他落淚……就好像她預感到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而且,是在他的身上發生。
“倘若我知道一個人會遇到很可怕的事。”
“他會死,會慘死!”
本來袁恕己只當她是在詢問別的不相干人等,半分也未往自己身上關聯,可如今回想,當時阿弦問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盯著他,充滿了驚懼悲憫,那是……在看著他!
她在說他!?
袁恕己再按捺不住。
——“那個人是我,對不對?”
當他終於將這句吐出之後,阿弦後退一步,雙手握拳。
袁恕己幾乎站起身來:“說話!你所說的那個會遭遇可怕命運的人,是不是我!”
“不是!”幾乎是喊著出聲,阿弦道:“不是!”
袁恕己道:“那是誰?”
阿弦眨了眨眼,面上多了幾分堅決之色,她斷然道:“總之不會是大人。”不等袁恕己再開口,阿弦轉身,竟極快地跑了出去。
袁恕己目送她身影消失,頃刻,展顏一笑。
阿弦大概不知道,就在她說“不是”的時候,袁恕己暗暗鬆了口氣。
雖然不憚相問,但在他心裡卻無法釋然,更不知道,如果真的得知遭逢不幸的是他,他會不會像曾指點阿弦的那樣奮力反抗這不祥的命數,還是其他選擇。
得了她的否認,心裡一寬。
就算是最英勇的戰士,做足於殺場上馬革裹屍的準備,但這並不意味著戰士要知道自己會必死無疑、且是如何的腸斷血盡或萬箭穿心。
之所以來到朱家,是因為懷疑那個不幸之人就是阿弦的“堂叔”。
近來阿弦身邊唯一的變數就是此人,如果說阿弦因預料到此人將慘遭不幸而惶惑懼怕,亦可說的過去。
只是想不到,本來以為是個風中殘年的老頭子,忽變做這樣風姿俊秀雅貴非常的人物,心裡有種說不出的異樣。
路過廚下的時候,袁恕己的口渴不安之症狀加重:“老朱,你這裡什麼這樣香?”
老朱頭起初不明,繼而變了臉色:“沒什麼……是給、給英俊喝的湯藥。”
誰知袁恕己正中下懷似的:“給我也喝一碗。”
老朱頭震驚:“大人,這湯藥也是能亂喝的?”
袁恕己道:“不妨事,正好兒壓驚。”大概是因見老朱頭不動,袁恕己自己邁步進了廚下。
他的腿長動作且快,老朱頭要擋都來不及,跟著進門之時,就見袁恕己把他放在桌上給阿弦留的那碗參湯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