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淡淡道:“是。”
老朱頭嘴角一動,見他摸索著將碗端過去,自個兒垂頭,輕輕地先吹了口氣,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了起來。
自始至終,男子並未發出一絲聲響,老朱頭也並未出聲,只站在旁邊看,等他終於喝了那一碗湯,老朱頭才舉手將碗接了過來。
他轉身要出門,才走了兩步,卻又停下來,回頭問道:“你可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男子仍是面無表情:“是。”
老朱頭死死地盯著他,臉上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半晌,他終於說道:“那好,我告訴你,這輩子你就算忘了什麼都好,你可別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阿弦是你的救命恩人,若沒有她,任憑你是多大的貴命還是賤命,早就去閻王爺那兒報到了……所以你得牢牢地記著,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千萬別害她!”
男子靜靜地聽著,聽到最後才問道:“我為何要害阿弦?”
老朱頭哼道:“畢竟人心難測,誰也說不準。”
男子道:“我為何要害自己的堂侄呢,何況他又救了我的命。”
老朱頭一愣:“你還真的……”忽然止住,道:“這話說的也有道理,就算不是親生一脈的血緣相關,但她所做,也的確是把你當作至親一樣看待了。”
男子道:“有阿弦這樣的堂侄,是我的造化,我自然也當他是血脈至親般看待。”
老朱頭瞥著他:“這會兒你所說的話,自個兒可要記牢了,這天地神明可都聽著呢。”
老朱頭拿著碗出門,才要進廚房,就見玄影衝著門口叫了聲。
院門被推開,一個人邁步走了進來,且走且左顧右盼,上下打量,就像是一隻錯進了農家院的孤狼。
這位不速之客,正是袁恕己。
第40章 絕非天生
老朱頭迎出來; 含驚帶笑:“今兒是什麼日子; 刺史大人如何親自登門?給您見禮了。”
剛要跪拜,袁恕己舉手攔住:“不必多禮。”
老朱頭仍是微微躬身:“大人可是有公事來找阿弦的?她早去了縣衙了。”
袁恕己轉頭四顧這院內景緻; 見左右是兩處破舊廂房,老朱頭先前出來的那間門口掛著兩串胡椒; 跟連稈編起來的蒜頭,顆顆飽滿。
隱隱有異香從屋內傳出; 可見此處是廚下。
抬頭三間正屋,窗戶上都貼著略顯舊色的剪紙窗花,西邊的是喜鵲登枝圖樣,東邊的是梅開五福。
西間的窗前地上有個小小地石磨,中間兒堂門口立著那隻叫玄影的黑狗,兩隻眼睛跟有靈性似地正凝望著他; 袁恕己想到那夜這黑狗銜帽求救,不由啞然一笑。
最後; 袁恕己的目光落在東間。
那裡彷彿有什麼; 不可忽視。
但細看,卻並沒什麼異樣,——窗戶微微支稜,窗前一棵臘梅; 盛開著金燦燦地花朵,滿院飄香。
樹底下放著兩個石凳,一張石桌,上頭散落著一捧大大小小地黑色曬乾山蘑。
這院子雖不大; 卻極有塵世間暖燻實在的煙火氣,叫人心裡覺著安泰愉悅。
袁恕己極快掃視一圈兒:“我知道,這會兒他正往招縣去呢。”
老朱頭怔了怔:“去招縣?這會兒去那裡幹什麼,敢情是有公幹?”
袁恕己瞄他一眼:“是,也不是,他是去賺錢去了。聽說他近來十分缺錢。”
老朱頭一想便明白了,神情略見尷尬,卻又道:“這孩子,什麼時候這麼會過日子了,若她早知道銀錢的好處,這會兒也不至於連吃個雞蛋都要精打細算的為難了。”
袁恕己道:“朱老伯,日子過得艱難?”
老朱頭道:“多謝大人下問,其實還算過得去,近來不是多添了一張嘴麼,才稍微有那麼一絲難為。”
袁恕己“啊”了聲:“是了,我來其實是想探望一下你們家那位親戚。他可好些了麼?”
老朱頭道:“大人怎麼還惦記著他?他命大的很,好吃好喝伺候著,性命已經是無礙了。”
袁恕己瞥了一眼東邊視窗:“他是歇息在哪兒呢?”
老朱頭笑道:“我領著大人……大人莫怪,這命雖然無礙了,身子仍是虛弱的很不能下地,而且這裡也有些問題。”一邊兒引著穿堂去東間,老朱頭放低聲音,手指在頭上點了點。
袁恕己詫異:“這兒怎麼了?”
老朱頭道:“大夫說,是跌下雪谷的時候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