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儼道:“梁侯為何佈下攝魂牡丹,又為何使用牽絲?”
阿倍廣目看著桌上那降龍木,道:“這其中的詳細糾葛,我無法參透,只是按照梁侯所要求的,製出了這兩樣咒器,將使用跟催發的法子教導了後,便不干我事了。”
“具體如何催發?”
阿倍廣目道:“牽絲是用白蛛煉成,遇風而長,只要施法的人自己吞下白蜘,然後將蛛子設法讓對方服下,等牽絲牽成,就能左右對方的心神。”
明崇儼道:“牡丹呢?”
阿倍廣目道:“牡丹的咒術有些複雜,簡單說來,先要選中一株牡丹,然後把要攝魂的那人的生辰八字……最好是身上之物,比如頭髮、指甲之類連同我給的符咒一塊兒燒化,埋在牡丹之下,若那人來至牡丹左近,牡丹感應,即刻就會將那人魂魄吸食其中,那人必然立死。”
明崇儼早在解破阿弦被那牡丹攝魂之險時候,就已經窺破了這法術的機要,聽阿倍廣目所說無差,眼中流露幾許失望之色:“你把這樣狠毒的咒術隨意給了梁侯?”
“抱歉……”阿倍廣目再度低頭致歉。
明崇儼卻也知道武三思的險惡性情,如果他要的東西,就算是大唐本朝的人還未必敢抗拒不遵呢,何況是區區地外來之人。
而且遣唐使這一次來大唐乃是為修復跟大唐的關係,武三思又是皇親,那正使河內鯨自然頭一個不敢得罪。
明崇儼道:“你難道絲毫也不知道梁侯要害的是誰?”
阿倍廣目搖頭。
明崇儼思忖了會兒,又問道:“可既然如你所說這牡丹攝魂必死,為什麼……”
阿倍廣目靜靜看他。
明崇儼卻戛然而止,他緊閉雙唇,很長一段時間內並未吱聲。
阿倍廣目道:“明君要說什麼?”
明崇儼低頭看著面前酒盞,手指在邊沿上滑動,又過了片刻,才道:“我是想說,假如被攝魂那人並未立刻死去呢?是什麼原因?”
阿倍廣目道:“也許……這被攝魂之人也非一般人。又或者他有什麼反剋制的法子。”
明崇儼點了點頭,再度問道:“那倘若,那被攝魂之人根本並未中招,又是什麼原因?”
阿倍廣目蹙眉:“答案是同樣的。”
明崇儼神情肅然,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陰陽師,想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
但陰陽師卻彷彿把所有知道的都說了,他坦然地面對明崇儼審視的目光,道:“您問這個做什麼?”
明崇儼不答,只是緩緩起身,臨去之前他道:“我雖不喜倭人,但卻欣賞陰陽師的天賦才質,故有惺惺相惜之意,希望你……好自為之。”
阿倍廣目坐在桌旁,望著桌上的降龍木,頃刻,單指在樹枝上輕輕一叩,雪白的牽絲在瞬間瓦解,幻化出雲煙般的蝶形,又迅速地消散無蹤。
“飛雪流螢斷續光,一明一滅一尺間,”阿倍廣目撫了撫胸口,嘆息:“寂寞何以堪。”
………
且說阿弦換了衣裳,出門乘車往崇仁坊而來,起初還有些頭疼發熱,走到半路,竟覺著症狀減輕了一半兒。
不知想到什麼,阿弦紅了臉,舉手摸摸自己的額頭,自言自語道:“不會吧,難道真的這麼靈驗麼。”
雖然阿弦有些懷疑那擋災過病的法子竟能如此之快見效,但……此時舌頭兀自有些麻酥酥的緩不過勁來,而一想到那會兒的情形,渾身就熱的如同在火爐中一樣,更不必提被抱在懷中之時的“慘狀”了,那時候整個人就像是塊兒燒紅了的炭。
這樣想來,如果那病症真的因此給“過”了去,彷彿也不是不可能的。
阿弦舉手揉了揉臉,又揉了揉嘴唇,只是無法把舌頭也拉出來捋一捋。
不多時來至了崇仁坊,外國使臣們居住之地,遣唐使的驛館也很容易就找到了。
阿弦跳下地,隨行的小廝報了名,驛館之人聽說是戶部女官,忙出來迎接,阿弦就將崔曄交代的說辭講了一遍,又問如今館內住了幾個倭國的遣唐使,分別姓名,年紀等,一一記錄。
官差稟告完畢,又引阿弦前去見過諸人。
遣唐使除了正使,副使,判官,錄事之外,還有主神,卜部,陰陽師,醫師,畫師,樂師,譯者以及船,木,鑄,鍛,玉等各行業的工匠,就如同先前明崇儼所說,天地之間各行各業各種各類都包括了,倭國的所圖也由此可見一斑,他們想兼收幷蓄,把大堂所有的精粹都學習效仿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