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無禮。”
此人大概便是阿洛的父親了,他頻頻催阿洛向崔瑋行禮,阿洛並不答應,只是側身躲在父親背後,對猶在注視她的崔瑋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此時崔瑋已官至副相,為皇帝倚重,封妻廕子,滿門金紫,聲名赫赫。如今的他追逐名利的心思已比年輕時淡了許多,原配夫人前年病逝後他常吃齋修禪,對情愛之事也無多大興趣,不意這名為阿洛的女孩卻令他怦然心動。
他很快了解到阿洛出自滎陽鄭氏,其父官正六品,只有她這一個女兒,目前她尚待字閨中。
他立即遣媒提親,要娶阿洛做繼室。他家中有二妾,均是入侍多年的,各自育有子女,因而此舉幾乎遭到所有家人的反對,鄭氏也遲疑,久久未答應,而崔瑋渾然不顧一切非議,追求阿洛之心熱烈如少年,對鄭氏軟硬兼施,最終如願以償,三媒六聘迎得佳人歸。
新婚之初頗有些尷尬,這對老夫少妻遷延五六日才圓房,固然是阿洛未經人事,他鶯憐枝嫩不勝吟,卻也有力不從心之感。最後終於成事,阿洛疼楚之下抓破他雙肩,扯下他脖子上掛著的玉墜,握拳嚶嚶地哭得肝腸寸斷,他忙擁住她百般安慰,哄了大半夜她才含淚睡去。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他聞著潮溼的空氣,凝視躺在他臂彎的阿洛,忽然想起了裴夫人。初入裴夫人閨帷,他表現欠佳,不免羞慚,事後一言不發,噤若寒蟬,而裴夫人則主動摟著他,讓他枕著她手臂,像懷抱孩子一般,柔聲對他說話,撫慰著他,讓他漸感安寧。
那晚也是這樣有一夕風雨。而今又是一季春欲暮,他鼻中酸楚,聽簾外雨潺潺,只覺惆悵舊歡如夢。
他愛極了阿洛,但凡在家,他的眼睛永遠都隨著她轉,看她就如欣賞一幅畫、一株花。阿洛的聲音如新鶯百囀,他覺得美過一切樂音。阿洛的長髮如緞,他欣然為她梳髮,哪怕別人譏諷他沉迷畫眉之樂,他亦甘之如飴。阿洛不喜歡化妝,每天盥洗之後常有侍女提著奩盒要為她上妝,她便披散著一頭烏髮東躲西藏地跑。她原本就眉眼如畫,肌膚吹彈可破,無一點瑕疵,這家中也唯她有素面朝天的資格,他不禁驕傲地想,卻每次都不說破,要等她跑來拉著他嗔怨,他才揮手讓侍女退去。因為喜歡看她撒嬌的樣子。
她儼然是他的第二個君王,他願意把一切所有置於她足下任她踐踏,只求她施以一笑。而她也恃寵生驕,與兩位妾室相互冷對,常擺出母親大人的架子對他兒子頤指氣使,與他的女兒們也有多有口角之爭。
一次阿洛與崔瑋的小女兒玩簸錢遊戲,阿洛連輸幾次,面上過不去,最後一次便耍賴,說規則有誤。小女兒不服,找崔瑋評理,崔瑋明知阿洛理虧,卻還維護她,說女兒不對,要女兒向阿洛賠禮。小女兒哭著去找母親,勾起她母親的新仇舊恨,憤然攜女離家,到兒子宅中居住。阿洛倒覺省心,不久後又與另一位妾室起爭執,那一位也同樣離家外居。
崔瑋雖覺難過,但阿洛笑語相對,頓時又覺那些都不重要了。她是那麼美好的存在,沒有任何事物可以替代,他默唸她名字的時候心都會變得格外柔軟,他就是如此珍愛她,沒有理由,無須原則。
與阿洛婚後第七年,皇帝駕崩,新君即位,政敵說崔瑋曾議立其他皇子,新君不悅,下令貶官外放,政敵繼續彈劾,羅織許多罪名,包括說他貪花好色,逼娶幼女。阿洛曾有族兄向崔瑋求職被拒,也聯合同樣不得志的滎陽鄭氏子弟從旁作證,新君召見崔瑋,扔出一疊彈劾奏疏,崔瑋看得氣血攻心,大病一場。
而給他更沉重打擊的卻是阿洛。幾個兒子委婉地於他病榻前請他立遺囑,許是怕他偏私阿洛,先呈上數封書信,竟是阿洛與一位新科進士唱和的情詩。崔瑋召阿洛質問,阿洛亦直認不諱,說與進士之前在上元燈會邂逅認識,便有書信來往。
崔瑋怒問阿洛,為何他全心待她,給她一切可給之物,她仍做出此等事,阿洛紅著眼睛道:“我小時的玩伴、族中的姐妹嫁的都是翩翩少年郎,只有我整日面對著你這比我父親還大的老夫君……你給我的東西,你自覺貴重,但都不是我想要的。”
他頹然倒下,奄奄一息,命懸一際。翌日夜間,他似迴光返照,又有了精神,把阿洛叫來,給她一卷文書,說:“這是我留給你的宅地財物,你收好了,待我身後一件件驗取清楚,別被他們騙去了。”
阿洛展開看看,吃了一驚:“這麼多……你……你不怨我嗎?”
崔瑋苦笑:“我用你不想要的東西買你半生,已然賺足。”
阿洛嘴唇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