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扎彩的大船,船頭往往還會歇有一頂四人抬的大紅花轎。大船右前方還會有一條小船,迎親的樂隊或坐或站,吹喇叭的、吹笙管的、敲鑼的、打鼓的,熱鬧非凡……
而自家這回會用船隻來迎親,其實也是何家的意思。
從新安府到崇塘,比起陸路,自然是水路更加順當的,何況還有這許多的嫁妝。不過哪怕再順當,到底距離在這裡,饒是順風順水,也得五六天的行程。
若是按著如今的習俗,婚期之前,六哥得先由大堂哥等人同大媒陪著去新安府催妝,然後接了新娘子回崇塘,先落腳,再送嫁妝,次日親迎……來來去去的,不說抬嫁妝的打賞要給幾次,還容易把東西遺落了或是被人隨手順了去兒,尤其還得折騰人,所以以何大人的意思,是希望秦家能夠直接把新娘子抬進家門的。
雖然不合規矩,可隨機應變,也是人之常情,秦家自然不會有甚意見。
所以前兒下半晌,何家的送嫁船就已經順順利利的停靠在了崇塘碼頭之上了。昨兒休整了一天後,今兒吉時,送嫁船就會直接張帆起錨,停靠在自家門前的碼頭旁,到辰光自家只要把新娘子抬進家門就成了。
不過也是幸好自家門前的這段河道,年年入冬之後都會進行清淤,否則那樣大的兩層沙船,還真不一定能駛到家門口來的……
不到酉初,花椒隔著老遠就聽到了蓮溪之上的密鑼緊鼓,又過了半盞茶的工夫,就看到了這艘披紅戴綠的二層沙船。
酉初吉時,新人的花轎進了門,給秦連豹同羅氏磕了頭,送進了新房,家裡頭就開了正席。吃了交杯酒,六哥出來敬酒,大堂嫂左氏還在月子裡,自然不能出面,二堂嫂孔氏同三堂嫂錢氏就陪著新娘子坐床,丁香拉了花椒同香葉去看新娘子。
左氏同錢氏自不用說的,早在進門之前,在長輩們的指點下,就已經同花椒姐妹打過交道,甚至於還有書信上的往來。至於孔氏,早在婚前,花椒也曾在李家特地舉辦的筵席上見過她一面。
倒是何氏,雖是嫡嫡親的嫂子,花椒卻還是直到揭了蓋頭,才頭一回得見。
自然好奇。
只不過,雖是從並不算十分熟悉的新安府嫁來更加陌生的崇塘,人生地不熟,馬上又要面臨新的生活,可不知道是因著身為次女,上有長姐下有幼妹,在家中往往容易被家人忽視的緣故,還是因著打小跟著父母遷移奔波的緣故。何氏雖然臉紅的像朝霞,眉角眼梢帶著掩也掩不住的羞怯,卻能強忍著羞怯,主動試探著同她們打招呼……
再到認親上譜之後,雖然因著路程遙遠,早在議親的辰光就已經定下了一月回門,不過何氏卻很快就適應了婚後的生活,開始晨昏定省,做起了秦家的媳婦。
花椒望著不過幾天,卻已經從容安適的何氏。
不由咋舌,真個計較起來,就以這份氣度來看,自家六哥配何氏,還真是有點高攀了。
不過何氏在家受過教訓,並不會以高攀低就來看待夫妻關係。
何況她雖是能夠隨遇而安,不管南地北地,都能夠很快適應環境的性子,可婆家確實讓人打心裡感到舒服也是事實。
雖然婆婆確實年輕,尤其看模樣比實際年紀更年輕,卻並沒有發生讓她母親感到憂心的事兒,年輕在自家婆婆而言,同時也意味著開明。
倒不是說不讓她晨昏定省,就是開明,而是尊重。雖說婆婆尊重媳婦,好像聽起來挺荒謬,但事實確實如此。並不是小心翼翼,而是凡事兒都會很自然地考慮到她的感受。
就是這種自然而然的珍視,讓她動容。
而且雖然家裡頭四代同堂,可房頭之間相安無事其樂融融,太婆婆待她們這幾個孫媳婦能一碗水端平,她們妯娌之間也能和睦相處,這已經好過她的預期太多太多了。
至於丈夫,就像父親所說的那般,言必有物,進退有度,給她的感覺,既冷靜,又炙熱,她暫且還說不上來甚的。
倒是小姑子,雖然年紀相差也算懸殊,尤其從未見過,可但凡說話都能投機,不過幾天,就給了她一種白首如新、傾蓋如故的特殊感覺了。
好似手帕交。
尤其是在受到花椒的邀請,加入這個叫她不明其意的女學籌備委員會之後,看到花椒她們撰寫的女學籌備工作方案,以及一冊厚厚的教程之後,她更是打心裡想交花椒這個朋友了。
她從北到南,從西到東,雖然年齡不很大,卻也算是經過見過聽過不少女學了。
可她從未見過這樣另類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