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希裡微微揚起下頷,日暮的餘暉沿著頸部明晰的線條淌進軍裝的領口。
此刻話題中的主角正在努力擠佔皇帝難得的下午茶時間。
“伊莉婭不想現在就回去。”
“為什麼?”這個季節午後兩三點鐘的太陽沒有夏天那樣來的熱烈,懶懶洋的透過單薄的乳白色窗簾射進來,金色的塵埃在空氣裡漫無邊際的漂浮,年輕的皇帝專心致志的細品手裡的伯爵紅茶,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撅起小嘴一臉委屈的女孩,不由微微揚起唇角來。
“哥哥會安排我嫁人的。”
“雖然年紀小了些,但也到了適婚的年齡,洛林子爵為你做這些打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即便是朕也無法干涉啊。”
“可是他會叫我嫁給不喜歡的人!”女孩子嬌俏的聲音立馬拔高,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
阿代爾家提出的要求在情理之中,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隨意的駁斥,縱然對這個在西防軍中掌握不小勢力且野心勃勃的家族他並不全然的放心,但畢竟名義上這位子爵小姐是以客人的身份留在巴琳雅·索羅公爵夫人身邊的,倒是這位子爵小姐本人的態度多少叫皇帝有些意外。
“這不是朕可以插手的範圍。”優雅地揚起嘴角,年輕的皇帝故作深沉的搖了搖頭,“最近聽巴琳雅夫人說你一直要鬧著出宮,有什麼特別的事麼?”
伊莉婭扁了扁嘴,沒有說話。
皇帝抬抬嘴角:“有想見的人?”
對方低了低頭,附帶表示肯定意義的“嗯”了一聲。
“是卡諾?”皇帝失笑。
帝都軍異軍突起的青年才俊,洛林·阿代爾子爵若是有意聯姻的話倒是件麻煩的事情,但話又說回來,伴隨著權力爭奪而存在了千百年的政治聯姻就真的可靠麼?
對面女孩被說中了心事般飛紅了臉頰,皇帝卻將視線移開,思緒一時飄到很遠。
“皇帝陛下,修格·埃利斯公爵急報!”門外的侍衛聲音洪亮,打斷了這場註定沒有結果的談話。
這時候,柯依達·亞格蘭公主也在國防部同時接到密報:遠在塔倫的安妮卡大公妃不幸小產,不僅失去了腹中已經成形的男胎,本人也因為失血過多而撒手人寰。
與遠在北方的帝都相比,地處南疆的塔倫回暖更早,法貝倫·雷諾外務卿卻覺得夜裡的風平白帶著涼意,滲透到制服的領口裡。
安妮卡·德拉女大公的遺體已經入殮,停在官邸的正殿之上,一排排的白燭環繞,蒼涼的光芒彷彿是在為步入天堂的亡靈祈禱。
年輕的外交官抬起頭來,望著天花板上漸次消失的蒼白煙霧,湖綠色的眼瞳深沉如水。
“你竟然也會露出那樣傷感的神情,真是少見啊?”
修格的聲音傳來,這年輕的樞機卿負手立在他的身側,犀利的銀色短髮,兩三點燭光倒映在冰涼的鏡片上。
“那時候安妮卡公主的沙龍可是貝城的一大盛事,似乎那樣的女子天生就應該站在燦爛的華燈之下受萬人矚目。”法貝倫的思緒停留在記憶的某一處角落,隔了許久方被幽幽地拉回來,“那時候的人們,即便是我,也無法想到……”
“歷史本就是有無數的巧合構成。”
與法貝倫表露出來震驚和些許傷感不同,修格只是震驚於噩耗的突如其來,並頭疼於今後一些將要面臨的善後工作而已,他本人對於這位年輕貌美卻手段凌厲的女大公並沒有太大的好感,亦沒有全然的惡感,頂多只是基於利益基礎之上的博弈而已。
只是他不得不承認,女大公在這個時候猝然去世,實在給他造成了很大困擾。
亞格蘭勢力插深入塔倫腹地,之所以沒有引起民眾太大的反抗,安妮卡女大公以拜瑟大公之女的身份繼承領主之位以及其深厚的人脈資源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
在某種意義上,利用塔倫原有的政權組織維持現有的秩序,要比將一切打破採取武力彈壓要來得有效果。
但是這種平衡,在作為代理人的安妮卡女大公死後,面臨著即將崩潰的危險。
“你認為真的是巧合麼?”法貝倫微微側了頭,薄薄得唇抿成一條線。
“我命人收押了女大公身邊的隨時人員,正在等待醫官的檢查報告和審訊結果。”修格輕輕冷笑了一下,“明天,約了漢密爾公爵商量之後的事情。”
法貝倫聞言只是心照不宣不宣地點點頭,轉過身來望著門外深濃的夜幕:“看來,我也有必要回一趟東平軍總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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