濺。
然後,他的越野車動也不動,四輪朝天躺在地上。兩個輪胎還有氣,蒸氣不斷從引擎蓋的裂縫冒出來。
伊森聞到汽油味,橡膠燒焦的味道,冷卻劑的味道,還有血的味道。
他如此用力地抓住方向盤,讓他花了好幾秒鐘才有辦法鬆開雙手。
他還被安全帶固定在座位上,衣服上全是安全玻璃的粉末,他伸手往下采,解開安全帶。感覺到兩隻手都沒受傷,他鬆了一大口氣。他動了動腳,似乎也沒事。他的門卡住了,不過窗玻璃已經全破,他跪著用膝蓋從空空的窗框裡爬出來,摔到馬路上。現在他開始感覺到痛了,不是被什麼東西刺到的那種劇痛,而是一種累積性的痛,彷彿正慢慢地從他的頭往下流,逐漸輸送到身體的其他部位。
他掙扎著,站起身。
搖搖晃晃。
腳步蹣跚。
他彎下腰,以為自己快吐了。不過,一會之後,噁心感漸漸平息。
伊森拂去臉上的碎玻璃,左邊下巴割傷了,很痛。鮮血不停地從很深的傷口湧出,順著下巴,沿著脖子,流進襯衫裡。
他回頭望了一眼越野車,它和雙黃線垂直地躺在馬路上,右邊的兩個輪胎爆了,看起來一副慘兮兮的樣子。大多數的玻璃都碎了,車體的烤漆上有許多道長長的刮痕,彷彿才剛被暴龍用爪子襲擊過。
伊森踉艙地離開越野車,看著馬路上汽油、機油和其他液體的混合物,以偵探追蹤血跡的姿態低頭往回走。
跨過從車頂脫落的警示燈。
一個後照鏡孤零零地躺在路肩,管線還連在外殼上,像被強行挖出的眼睛。
牛群在遠處哞哞叫,抬起頭,看向噪音的出處。
他在離廣告看板不遠處停下腳步,瞪著躺在前方馬路上,那個差點就害死他的物體。
它看起來像一隻鬼,蒼白,動也不動。
他繼續跛行,走到她的前面,停下。他沒辦法馬上想起她的名字,不過他很確定他在鎮上見過她,記得她好像是社群農場的小組長之類的。他猜她大約才二十五、六歲,有瀏海的齊肩黑髮,全身赤裸,面板是一種沉靜、如海上浮冰的深藍色,在黑暗中彷彿還散發著微微亮光。她身上有許多小小的洞,排列的方式看起來像精密醫療後的痕跡,並不會致命。他開始數,可是很快停了下來,他不想要以後一直想著那個數字。只有她的臉上沒有任何洞口,她的嘴唇已經失去了血色,而胸口上一道又長又深的切口像一張小小、黑色的嘴,因為太過吃驚而忘了闔上,也許那才是讓她喪命的主因。不過她身上還有其他傷口,也都可能致命。她身體裡的血幾乎全被抽乾了。事實上,她面板上唯一的其他痕跡,只有他的越野車輾過腹部時留下的明顯輪胎印。
第一個跳進他腦袋的念頭是必須趕緊通知警察。
然後,他立刻想到:你就是這個小鎮唯一的警察。
他們討論過是不是該請一、兩個副手,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真的開始找人。
伊森在馬路上坐下。
車禍帶來的驚嚇開始褪去,他覺得好冷。
坐了一會兒之後,他站起來。不能就這樣把她放在這兒,就算只有幾個小時都不行。於是,他抱著那女人,將她從馬路上移進樹林裡。她沒他想像中那麼冰,事實上,她的身體還帶著溫度。沒有血了,卻還很溫暖,真是個怪異的組合。走進樹林二十英尺後,他看到一個長滿矮橡樹的小山丘。他在樹枝下蹲低,輕輕將她放在一床落葉上。現在他無法將她移到別的地方,可是如果把她留在馬路上,他又於心不忍。他將她的雙手交叉相疊在腹部。當他的手觸及襯衫的第一個釦子時,他發現自己還在抖個不停,他一把撕開襯衫,脫下,蓋在她身上。
然後他說:我會回來幫你的,我保證。
伊森走回馬路上。他想了好一會兒,考慮他是不是該將越野車推到路肩。不過接下來幾個小時,應該也不會有人開車經過這裡才對。酪農要到明天下午才會再出來送牛奶。在那之前,他有足夠的時間把車禍現場清乾淨。
伊森開始往鎮上走,山谷裡松林鎮上房子的燈光在前方閃爍。
是那麼的平靜。
完美而虛假的平靜。
伊森踏進家門時,已經快天亮了。
他在一樓浴室的四足古典浴缸裡洗了個他能忍受最燙的熱水澡,把臉洗乾淨,將血跡清掉。熱氣減輕他身體的疼痛,也舒緩了雙眼後的抽痛。
當伊森終於爬回床上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