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到他可憐的家人。
嗯,至少她們不用親眼看著他在大街上被打死。你不得不同意,事情發展下去,結果就是那樣。
我以為我可以說服他。
如果他是新來的,也許可以。但彼得?你沒機會的。八年的模範鎮民,在這星期之前沒有任何異狀的監視報告。接著卻突然帶著裝備在半夜出走?顯然他已經在心裡計劃好一陣子了。
我可以放他走,我可以告訴他他想知道的答案。
潘蜜拉嗤之以鼻。不過你沒那麼蠢,伊森。你剛才做的就是很好的證明。
你相信我們有權違反人們的意願,硬把他們留在鎮上?
現在,再也沒有所謂的人權。也沒有法律。只剩下強制力和恐懼。
你不相信『天賦人權』的說法嗎?
她笑了。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
潘蜜拉站起來,開始走向樹林。
伊森在她身後大叫:誰去通知他的家人?
不是你的問題,碧爾雀會處理。
他會說什麼?
潘蜜拉停步,轉身。
她離他差不多二十英尺遠,隱身在樹木間,幾乎看不見。
我猜是任何他媽的他想說的話。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伊森的視線瞄向他靠在樹上的散彈槍。
腦子裡冒出了個瘋狂的想法。
當他再抬頭望向潘蜜拉時,她早巳不見人影。
伊森在彼得身旁坐了好久。直到他突然想到碧爾雀的手下前來收屍時,他並不想在場。於是,他掙扎起身。
離開通電圍牆的感覺好極了。離得愈遠,它的嗡鳴聲也就愈小。
很快的,他在一片寂靜中穿越森林和迷霧。
心裡想著:這件事實在太糟了,可是你又不能對任何人傾訴,不能告訴你的太太,也沒有真正的朋友可以分擔。唯一能和你討論這件事的人,只剩一個超級大瘋子,還有一個精神病患者。而這一切永遠都不會改變。
走了半英里後,他爬上一個小緩坡,蹣跚走回柏油路。他沒有從他原本計劃的路線走回來,不過還好離越野車的停放點也不過幾百英尺。他累極了,他不知道現在幾點,可是他過了一個難熬的白天,還有一個難熬的黑夜;而新的一天已經迫不及待地在東方的地平線露出魚肚白。
他拉開越野車的門,將散彈槍的子彈清空,放回槍架。
他實在好累,累到想直接趴在儀表板上睡一覺。
電擊至死散發出的濃重惡臭味,可能要好幾天才會散去。
明天某個時間點,泰瑞莎一定會問他,一切都好嗎?而他會面帶笑容地說:是的,親愛的。我很好。你呢?
她則會睜著和她的回答完全不搭的緊張大眼,說:我也很好!
他發動引擎。
突然間,他的胸中燃起滿腔怒火。
他用力將油門踩到底。
輪胎吱吱叫地咬著柏油路面,將越野車彈射出去。
他轉過大彎,駛上環繞小鎮外圍迴圈的下坡路段。
巨大的廣告看板上彷彿從一九五〇年代電視影集走出來的一家人對他露出潔白牙齒,微笑揮手。每經過一次,他對它的厭惡程度就愈高。
歡迎光臨松林鎮
在這裡,天堂就是你家
伊森的車很快駛過一大段和馬路平行的木頭柵欄。
透過副駕駛座的玻璃窗,他看到一群牛在吃草。
一長排白色的穀倉在靠近樹林的遠方反射著星光。
他將視線轉回擋風玻璃。
越野車突然間輾過什麼很大的東西,大到讓方向盤暫時脫離他的手往右打滑,
車子衝向路肩,以六十五英里的時速撞向柵欄。
他抓住方向盤,使盡全力拉回,感覺到懸掛系統幾乎讓兩個輪胎都離了地。橡膠在柏油路上尖叫,他的右半身被安全帶緊緊鉗住。
他的胸、他的臉都強烈感受到高速移動時突然踩煞車的反作用力。
他望向擋風玻璃,卻還是眼冒金星。
他的腳放開油門,聽不到引擎聲。在三秒鐘的寂靜之後,他在越野車翻覆的同時,聽到了風颳過擋風玻璃的聲音。
車頂撞擊柏油路面,製造出的巨響足以讓人耳聾。
金屬板凹陷。
玻璃粉碎。
輪胎爆裂。
金屬在地面拖行,火花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