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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耳傾聽,就能聽見屋子裡面交頭接耳,話語急促,充滿興奮。

我家大門有新的凹痕與刮損,客廳有一張廚房的椅子上下顛倒靠著牆壁,椅腳歪了裂了。卡梅爾穿著褪色花紋睡衣,披著外套,拿著掃帚和畚箕跪在地上清掃破瓷器,但雙手抖得非常厲害,碎片掃了又掉出來。

老媽氣喘吁吁坐在沙發一角,用溼的洗臉毛巾輕拍破皮的嘴唇。潔琪裹著毯子縮在沙發另一邊,嘴裡含著拇指。凱文坐在扶手椅上咬指甲,眼神空洞。謝伊手插口袋靠牆站著,雙腳踮來踮去,眼睛周圍幾道亮白圓圈,有如困獸,鼻孔氣憤地僨張。他多了一個漂亮的黑眼圈。我聽見老爸在廚房喘息咆哮,對著水槽拼命嘔吐。

我說: “怎麼回事?”

所有人嚇了一跳,五雙眼睛轉過來看我,瞪得又圓又大,眨也不眨,完全面無表情。卡梅爾在哭。

謝伊說: “你真會挑時間。”其他人都沒有開口。過了一會兒,我從卡梅爾手裡接過掃帚與畚箕,輕輕帶她走向沙發,坐在老媽和潔琪之間,然後開始打掃。許久之後,廚房的嘈雜變成鼾聲,謝伊悄悄走進去,將所有的尖刀拿出來。那一晚,我們都沒有闔眼。

有人把自己那一週的黑工扔給我老爸:四天的灰泥工,不必讓失業救濟局知道。他將賺到的錢拿到酒吧,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酒讓老爸自怨自艾,而自怨自艾讓他毫不留情。他顛顛倒倒走回忠誠之地,闖到戴利家門口大吵大鬧,吼著要麥特·戴利出來和他決鬥,只是這回他做得更兇,竟然開始撞門。他怎麼撞也撞不開,像臺破舊沒力的老爺車,於是他脫下一隻鞋子,開始反覆朝戴利家的窗戶扔。老媽和謝伊就在這時趕到,開始拉他回家。

通常老爸很瞭解狀況,知道晚上到這裡就算結束了。但那天晚上,他卻有一肚子的火還沒消。滿大街的人包括凱文和潔琪都站在窗邊,聽他大罵我老媽是臭婆娘,謝伊是沒用的蠢蛋,還有跑來幫忙的卡梅爾是賤女人。老媽罵他廢物、畜生,祈禱他哀號而死,下地獄爛掉。老爸要他們三個立刻放手,否則等他們晚上睡著,他就要拿刀割斷他們喉嚨。他一邊叫嚷,一邊用盡全身力氣痛打他們三個。

這都不稀奇。差別在於他從前只會在家裡發飆,打破一這個界限就好像放開煞車,猛踩油門。卡梅爾用鐵口直斷的漠然語氣低聲說道: “他變得更糟了。”沒有人看她。

凱文和潔琪在窗邊尖叫,要老爸住手,謝伊咆哮叫他們進去,老媽高聲責怪老爸喝酒都是他們的錯,老爸大罵等他上樓就要他們好看。後來,有人打電話(整條街就只有哈里森姐妹家有電話)報警。那個年代,報警就跟拿海洛因給小孩子或朝神父罵髒話一樣,是天大的禁忌。但我家卻把哈里森姐妹逼到極點,非得打電話報警不可。

老媽和卡梅爾哀求警察不要將老爸帶走——因為丟臉——他們竟也樂意配合。對當時許多警察來說,家暴就像破壞自己家裡的東西,雖然很蠢,但也許稱不上犯罪。他們將老爸拖上樓扔進廚房,之後便離開了。

潔琪說: “那天是很糟沒錯。”

我說: “我想就是那天讓蘿西下定決心的。從小到大,她老爸不斷警告她,麥奇家是一群卑鄙齷齪的野蠻人,她都不理不睬,還是愛上我,跟自己說我不一樣。結果就在她再過幾小時就要將一生交到我手中,在她心裡所有微小疑慮膨脹成一千倍的時候,麥奇家出場了,親自向蘿西展現她老爸的論點。在所有鄰居面前上演一場爛秀,大吼大叫,怒罵咆哮,像一群嗑了天使丸的醜八怪在那裡狗咬狗。她一定會想我在家裡是什麼樣子,心底一定會懷疑我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潛藏的性格是不是再過不久就會浮出檯面。”

“所以你還是離開了,即使沒有她。”

我說: “我想我得自力更生。”

“我曾經想過這點,想你為什麼不回家。”

“要是有錢,我早就跳上飛機直奔澳洲,離這裡越遠越好。”

潔琪問: “你還怪他們嗎?或者只是說醉話?我是說昨天晚上。”

“對,”我說, “我還怪他們,所有人。這麼做或許不公平,但人生有時候就是像個老賤人一樣。”

我手機嗶了一聲,是簡訊。嗨,弗朗科,我小凱,不是想煩你,我知道你忙,但有空回電好嗎?我們聊聊,謝了。我直接刪除。

潔琪說: “可是,假如她並沒有甩掉你呢?萬一事情不是那樣呢?”

我沒有答案,甚至連問題都聽不大懂,而現在要找答案,感覺也遲了幾十年。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