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你因為沒接寶貝弟弟的電話而愧疚,所以想怪到我頭上?”
“我聽了你的說法,現在讓我把我的看法講完。到了週日傍晚,凱文的腦袋已經一團混亂。你說得對,他向來不是森林裡最聰明的小精靈,這個可憐蟲,他只想得到最直接的做法,也是最坦誠的做法,找你面對面談,看你有什麼話好說。你跟他約在十六號碰面,那個可憐的小笨蛋立刻上鉤了。告訴我,你覺得他是不是領養的?或只是基因突變?”
謝伊說: “他一直被保護著,就這樣,從小到大。”
“除了上週日,那天他沒有。上週日他大難臨頭,卻覺得像在家裡一樣安全。你又把那套狗屁,那個什麼來著,家庭責任和你要一間套房,跟他義正詞嚴說了一遍,就像剛才對我說的一樣。但對凱文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只知道一件事,簡單明瞭。你殺了蘿西·戴利。他完全無法承受這個事實。凱文到底說了什麼讓你這麼不爽?難道是他只要找到我,就會告訴我真相?還是你根本懶得多想,直接動手殺了他?”
謝伊在椅子上一晃,像是發狂的困獸,但很快剋制住。他說: “你根本不懂,是吧?你們兩個從頭到尾一直搞不懂。”
“那你就直說啊,教教我,讓我有點頭緒。首先,你怎麼讓他探頭到窗外的?這一招真不賴,我真想聽聽你是怎麼辦到的。”
“誰說我有這麼做?”
“說吧,謝伊,我快好奇死了。你聽見他頭骨碎裂之後,是繼續待在樓上,還是立刻到後院將字條塞進他口袋?你下去的時候,他是不是還活著?有沒有呻吟?他有認出你嗎?有沒有求你救他?你是不是站在後院眼睜睜看他斷氣?”
謝伊駝背靠在桌上,縮頭拱肩,彷彿在對抗強風。他低聲說: “你離開之後,我花了二十二年才掙回我的機會,他媽的二十二年。你能想象那種日子嗎?你們四個各過各的,結婚生子,和正常人一樣,快樂得像泥巴里的豬似的。我卻留在這裡,這裡,他媽的這裡——”他下顎緊繃,手指不停戳著桌子。 “我本來也可以這樣,我本來——”
他稍微克制住自己,大口吐納讓呼吸恢復正常,一邊狠狠吸菸,雙手顫抖。
“現在我的機會又來了,時候還不晚,我還夠年輕,可以讓腳踏車店蒸蒸日上,買棟公寓、結婚成家——我還找得到女人。誰都不準拿走這個機會,任何人,這回不行,永遠不行。”
我說: “但凱文卻打算這麼做。”
又是野獸般的嘶聲。 “我每一回就快離開,近得幾乎感覺得到,就有弟弟半途殺出來擋路。我試著跟他說,但他聽不懂。天殺的蠢蛋,被寵壞的小鬼,以為什麼東西都會為他準備得好好的,根本不曉得——”他沒說下去,只是搖搖頭,狠狠將煙摁熄。
我說: “所以事情就這樣發生了,又一次。你還真倒黴,對吧?”
“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
“也許吧。我還真想相信你,只可惜有樣東西阻止我,就是那張字條。你不是等凱文摔出窗戶之後才想到,唉,要是有它就好了,那張我藏了二十二年的字條。你並沒有溜回家去拿,免得被人看到你離開或回到十六號。字條早就在你身上,你事前就已經策劃好一切。”
謝伊抬頭和我四目相望,眼中閃耀藍光,燃燒著熊熊恨意,幾乎將我打垮在椅子上。 “你這個死小子,你還真自以為是,你知道嗎?他媽的自以為是,把我踩在腳底下,把所有人踩在腳下。”角落的暗影緩緩匯聚成厚實的黑塊,謝伊說, “你以為我會忘記嗎,只因為那樣對你有好處?”
我說: “我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才怪,你曉得。竟然說我是殺人兇手——”
“告訴你一個秘訣,假如你不想被說成殺人兇手,很簡單,不要殺人。”
“一一你知我知,你也好不到哪裡去。長大了,彆著警徽回來,一副警察調調,還有一群警察兄弟。你想騙其他人或騙自己都隨便,但你騙不了我。你和我沒什麼不同,我們倆一模一樣。
“錯了,不一樣,差別在這裡:我從來沒有殺死任何人。這很難懂嗎?”
“因為你為人善良是吧,大聖人?簡直放狗屁,真是讓我噁心。根本無關道德,無關神聖,你沒殺人只有一個理由,因為腦袋被老二牽著走。你要不是女人的奴隸,早就變成殺人兇手了。”
公寓裡一陣沉寂,只剩陰影在角落起伏騷動,電視機在樓下無心囈語。謝伊嘴角浮現醜陋的微笑,有如痙攣。我這輩子頭一回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