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踉蹌兩步,狠狠拍了自己腦袋一記。
煮雪,你在做什麼?
你這般繼續激怒他下去,只會叫他今晚絕不放開你。那你今晚還能如何與息風見面?
明天就將踏上進京路途,今晚是唯一與息風見面的機會。你再這般沉溺於個人情懷,就將壞了大人的大事!
煮雪控制住自己,深深,再深深吸氣。睜眼望去,眼中已換上淚意迷濛。
“松浦晴枝,你可還記得你我的初次相遇?”
。
煮雪陡然神情變換,不再是之前那桀驁的模樣,而是冷豔之下滲出叫人心疼的脆弱來。
松浦晴枝便是一愣。心下那股子戾氣,因了記憶,便也宛若雪融,點點化去。
他點頭:“當然記得。那是在清泉寺。清泉寺是我父親資助的寺廟,每年第一場雪,住持都會邀請我父親去喝茶。將第一場最清淨的雪掃落下來,煮水,烹茶,以示對我父親的感性與尊崇。”
“那一年,我八歲,被正式確立為平戶藩的繼承人。第一次,隨我父親一起應邀到了清泉寺。也是那一年,第一次,遇見了你……”
說到這裡,松浦晴枝微微停頓。面上一片霽和下去,緩緩漾起如夢一般的微笑。
“……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一天,實則我有多害怕。剛剛被確立為繼承人,許多異母的兄弟還在虎視眈眈;家臣們更是對我充滿了研判。我第一次以繼承人的身份隨同父親外出,若有半點行差踏錯,便會落下笑柄。我一路如履薄冰,終於等待父親開恩,允我出去到寺院中自己走走。”
“可是就算走到院子裡,我其實也還是害怕的。”
松浦晴枝抬起眼來,望向繁星綴滿的夜空:“清泉寺地處偏僻,山色幽青,傳說那一片地方曾為鬼魅橫行之地。而庭院中地面上覆滿白雪,若有鬼魅來,便會在雪上留下腳印。”
松浦晴枝悄然攥緊指尖:“……我好害怕。”
再接下來的事,煮雪便也都知道了。她用力別開目光,狠狠揪住自己的心,不準自己因為回憶,也心軟下去。
松浦晴枝目光益發溫柔,練練凝望煮雪。
“忽然,我聽見山林裡有響動,彷彿有什麼的腳步壓彎了枯枝。而雪地上,竟然出現了腳印!我嚇死了,周圍卻沒有侍衛在畔,我卻也不敢叫,更不敢轉身奔逃,因為我要顧及松浦家少爺的身份……”
“就在那時,雪子,你,出現了。”
“你像個精靈,散著頭髮,睜著大大的眼睛,抱著一隻受傷的野兔,從林子裡踩著皚皚白雪,向我走來。看我的模樣,你清清冷冷地說:‘你為何這般恐懼?是擔心有鬼麼?放心,我是人,不是鬼。’”
松浦晴枝微笑起來:“……原來你是救那隻受了傷的野兔。你告訴我,你將自己捨身在那間清泉寺裡,只為守護著母親的衣冠冢。趁著初雪,你上山給母親掃墓,順便救了那隻受傷的野兔,帶回廟裡請住持救治。”
松浦晴枝抬眼,靜靜凝望煮雪的容顏:“那天,我覺得自己就是那隻受傷的野兔,驚恐彷徨。是你,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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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第三更】
☆、69、愛極為殺(3月3日更3)
“既然如此,你便該明白我今晚為何會扮作花憐,偷偷下船來!”
煮雪心下也振顫不已。
與他的初遇,在他的講述裡與她的記憶裡,卻是不同的視角。彼時在她看來,那個身穿華貴碧色織金狩衣,頭戴烏紗金色高冠、手持牙笏立在雪裡的少年,縱然兩眼警覺,卻不過從始至終都是一臉的冷漠和疏離。
像是,白雪壓著的松枝,幻化成的妖精。挺拔,卻清冷。
今日早就聽廟裡的僧人說過鬆浦家的大人要來,於是她能從服飾上猜得出他就是松浦家的少爺——她爹的主子。他面上的神色,被她當做貴族家少爺慣有的德性,她也不以為意繽。
只是她後來抱著兔子想要離開,卻聽得背後雪地上簌簌地響。她回頭,不想竟然是他跟了上來。
她知道他是害怕,便耐下心來,帶他回了她自己在林間營造的密室——一個大大的樹洞。她平素孤單或者想念娘時,就自己到那樹洞裡偷偷地哭一哭。然後將眼淚都埋在地下,誰也不叫知道坼。
樹洞裡冷,嬌貴的他凍得瑟瑟發抖。她只得在樹洞前燃起火來,給他烹了一杯茶喝。
她的茶葉自然比不上住持大和尚的好茶,不過是些尋常花草曬乾了碾軋成的;不過水卻倒是跟住持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