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出自己的疑慮。她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嚴鶴臣又是如何從暴室裡頭出來,又是如何把自己摘出去。可思來想去,她不過一個微末奴才,人微言輕,哪裡輪得上管這些個閒事兒。
於是,就在這日,頭頂穹廬漫天,他看著嚴鶴臣緩步出了昭陽宮的門,往日他每次來,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退,像今日這般閒庭信步卻是頭一次。
她看著嚴鶴臣清癯的背影,而後收回目光,垂下眼睛。手腕上的鐲子沉甸甸的,好像還帶著他手指收緊的力氣一樣。
嚴鶴臣到底是用了些手段,把自己撇清了干係,又過了三五日,日子卻又好像回到從前了一樣。後宮裡頭的大小事宜依舊皆由嚴鶴臣一手管理,他人前人後臉上都帶著春風拂面的笑意,到襄平長公主宮裡的問安,也和過去一般無二。
人人都只道日子回到了過去似的,可明珠卻覺得不同了。掖庭裡面又無聲無息地沒了很多人,嚴鶴臣把很多新的面孔安插到了闔宮各個角落,他站在高高的漢白玉丹壁上,眉眼間都是冷峻和肅殺。
襄平長公主年歲已經不輕了,至少在京畿裡頭待嫁的貴女中,年齡已經是最高的了,人人只道皇上舍不得妹妹,可襄平長公主自己卻明白得緊,皇上只想待價而沽,把她賣個好價錢罷了。
嚴鶴臣自脫罪之後,雖然依舊像過去的時候一樣,隔一兩日就到她宮中來,可襄平長公主知道嚴鶴臣和過去不一樣了,她日日放在眼中的人,有個風吹草動,她自然敏銳的覺察到了。
他比以前更陰沉,手腕也更狠辣,他原本身邊的人被他遣散了一半,除了嚴恪之外,哪個人都不願意相信。襄平長公主打聽了許久,可司禮監的嘴像是密不透風的牆,半點訊息也沒有打聽出來。只聽說嚴鶴臣從中斡旋許久,大費周章。
原本就是捂不化的石頭,如今冷得要凍成了冰。
他每每過來,也總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除了問安,也沒有旁的話說。這般過了三五日,襄平長公主卻是受不住了,她這日猶豫了很久,終於拉住嚴鶴臣的袖子。宮裡頭的奴才都被她遣了出去,她說話也多了幾分隨意:“鶴臣,你可是在怪我作壁上觀?我的日子處境,你比我清楚,皇上本就猜忌我……”
嚴鶴臣垂下眼,瞧著捏著自己袖子的那雙柔荑,眉目間是四平八穩的和氣:“長公主在同奴才說笑呢,公主哪裡有過錯,本就是奴才辦事不當心,惹了主子爺不爽快,公主何必自個兒往自個兒身上攬錯處呢。”
嚴鶴臣的語氣疏離又陌生,和以往不像是同一個人,長公主失落地鬆開手,而後抬起眼:“鶴臣,你與我共事多年,我的為人你也知曉,若是能幫你,我怎會坐視不理呢?”
襄平長公主是個美人,略施粉黛的臉,配上泫然欲泣的神情,只怕是個人都會覺得我見猶憐,可此刻,嚴鶴臣只覺得她那雙巧笑倩兮的眼睛深處,藏著他看不見的東西。
皇上重用他,又提防他,襄平長公主依靠他,卻又時時刻刻欲除之而後快,這些爾虞我詐在掖庭裡屢見不鮮,不過都是些你方唱罷我登場的鬧劇,他活了二十多年,早就見得多了。
出了寢宮的門,正瞧見明珠站在外頭。她按照規矩,向嚴鶴臣亭亭地行禮。嚴鶴臣的眼睛掃過她的手腕,明珠的手腕上,依舊戴著那個沒有什麼繁複花紋的鐲子。
他微微眯起眼睛,又想起了在暴室裡那扇只透進一點光的小窗。他在掖庭這麼多年來,這是頭一次栽這麼大的跟頭,不過是他在明,敵在暗,藉著天象的由頭,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只是有一不會有二,這些年來,想要他性命的人多了,他還不是活得安穩,只要手中有權勢在,不管在什麼時候都是自己活命的底牌。
手上的權勢到底是為了保全他的性命,還是他活著就是為了追逐這些名利,只怕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往前走了兩步,到底是站定了步子,看向明珠:“日後不用來司禮監了,好好服侍長公主,到了年齡,我替你做主,給你指一門好親事。”
他浸淫在幽幽的掖庭裡,辜負他的人多,他辜負的人更多,可真的給他善意的人少之又少,他冷眼看人生死,別人也隔岸觀火地看他浮沉,可明珠這三分善意,他卻想著用十分來還。
對一個女郎,尤其是對明珠這樣的女郎來說,若是能有一份好親事,後半生順風順水,該是再好不過的了吧。
明珠看著嚴鶴臣的背影出了昭和宮,又把眼睛垂了下來。這倒與她原本設想的有幾分不同,她本以為像他這樣玩弄權術的人,為了達到目的,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