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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

他自己不懂軍務,眼見得時日飛逝,只能如鍋上螞蟻一般地焦灼:自己的身家性命、榮華富貴可都是押在今上身上的,他可是經不起改朝換代的!

若不是今日鄭嵩終於讓他來審問阮寄,他自己都要坐不住來問她了——掖庭獄裡審了她母親十幾年,就為了那一件秘密,說不得,萬一這秘密可以改變戰局……

可眼前的少女,看起來是那麼平凡,那麼溫順,她當真會曉得那樣重大的事情麼?畢竟她姐姐、她母親都為此而死,她離開掖庭時也不過九歲,她不一定……

孟渭終於是嘆了口氣,“你都做了這麼多年的事了,該懂得一些分寸,你父親是孝衝皇帝的顧命大臣,你們家可是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你有什麼要說的,便提筆寫來,莫再像你阿母那樣橫受罪了。”

阿寄輕輕地搖了搖頭。她穿著囚人的白衣,長髮披散在地,愈顯得一張臉蒼白慘淡,也就愈發地不好看了。

孟渭冷冷地道:“是不知道,還是不肯說?”

阿寄靜了片刻,拿起筆來蘸了蘸墨,寫下兩個端莊的字:“不知。”

“啪”地一聲,孟渭猛地扇了她一個耳光!

阿寄整個人被他打得摔在地上,毛筆掉落在地,墨水四濺。

“某家提醒你幾句。”孟渭復平靜地道,“你母親當初也如你這般什麼也不肯說,最後便活生生地瘋了。陛下交代下來,只有一個問題,你給我聽好了再作答。”

“孝衝皇帝交給阮晏的東西,在哪裡?”

阿寄一怔。那明顯困惑的表情也入了孟渭的眼睛,他指著白紙道:“寫。”

阿寄慢慢地再次握起筆,這一回她下筆便很是潦草:

仍舊是,“不知”。

“——啪”!

又是一個耳光。

孟渭冷漠地道:“那某家換一個問法。孝衝皇帝交給了阮晏的,是什麼東西?”

臉上也許是被打腫了吧。阿寄不敢去摸,深心底裡卻悠悠然地浮現出一個人專注地觸碰著自己臉龐的模樣。他若看到如今她這滿身的傷痕,還會如何作想?他還會溫柔地撫摸自己嗎?

她想自己真是個很差勁的人。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卻只願意接受他的溫柔。

她一點點挪到案前去,右手已幾乎握不住筆,落筆時在發顫。

“不……知。”

孟渭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可想清楚了,這張紙是要呈給聖上的。”

阿寄低下頭,手指痙攣地抓著筆,她靜了片刻,又寫下八個顫抖的字——

“臣女叩謝陛下恩典。”

孟渭看著那字,很久,發出一聲冷笑:“說不得,那便上刑吧。”

☆、第20章 搴誰留兮

大晟朝始國十三年的年關,沒有雪。

叛軍在三輔之地與官軍相持,距離京都長安不過百餘里,訊息再也掩不住,長安城裡的公卿貴族沒一個能安穩地過年,而鄭嵩仍舊安排了數日的盛筵,接受四方屬國朝會、郡國計吏奉貢,好像三輔的戰事都不過是世外的錯覺。

十二月晦日,掖庭獄裡看不見天光,昏暗的雲擋在高高的小窗前,潮溼冰涼的水汽滲進牆縫裡來。不斷有人在這天氣下凍死,獄卒便面無表情地將他們的屍體抬走。

一盆摻了冰的鹽水“嘩啦”一聲潑在囚室的角落,遍體鱗傷的女子輕微地顫了一下,而後又陷於死寂。

長髮溼漉漉地散在肩頭,她閉著眼,嘴唇凍得青紫,腿腳蜷縮起來,雙手顫抖地攏緊破碎的衣衫,被捆綁太久的手卻不受控制地痙攣起來。

外邊隱約有熱鬧的聲音傳來。掖庭在未央宮中,位置並不偏僻,遠遠近近都能聽見年關上的笑語,還能感覺到空中微冷的香氣。只是混雜在血腥味裡,一切就都變得模糊而不重要了。

她在混亂而疼痛的黑暗中想著母親,母親在她離開掖庭時就瘋了,她只匆促間回來看望過幾次,恰都是母親發病認不出她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將那幾段記憶撇去,而專心去描摹母親曾經溫柔平靜的臉容。

所有的回憶最後都會變成不切實際的想象。

她好不容易才將那個少年,全然地封存在心底裡。始國十三年的年關上,她認真地想著母親,再沒有一刻想起過他。

***

顧拾從夢中驚醒過來時,已是正旦日的後半夜了。

昨日過年,府中膳食豐盛,擺出來流水的筵席,僕婢們俱歡歡喜喜嘰嘰喳喳湊在一處,無數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