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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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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掖庭獄也不過起用了十二年而已,卻好像已經聚集了千百年的怨鬼了。

孟渭聽了鍾嶙的話後便一直魂不守舍,好容易到了牢門前,他惡聲惡氣地將她往一處鐵欄後一推,便“砰”地一聲鎖上了門。

阿寄狼狽地跌倒在地,遍身都沾了這牢底的溼泥,她閉著眼平靜了一會兒,直到感覺到胸口上的鞭傷開始清晰地疼痛起來。

她慢慢爬到牆角里去,呆呆地看著那陰燃的壁火。

從此日起,一連五日,沒有人給她送飯,獄卒只從鐵欄底下給她遞點水進來。

餓到不清醒時,阿寄的眼前便會出現些幻象。她看到了雒陽的阮家大宅,堂皇的門庭,御賜的牌匾,院中立著數十通功德碑,院後的祠堂裡列祖列宗香火從不斷絕。她看到母親坐在窗前擺弄著織機,姐姐便依偎著她仔仔細細地看著織機上靈動如飛的梭和線,母親偶爾側首對姐姐笑一笑,溫柔的笑,溫柔的眼眸,溫柔的……

她曾經如此迷戀這溫柔。這從容不迫的、歲月靜好的、自欺欺人的溫柔呵……

牢獄之中,時或傳來一兩聲受刑者的痛呼,又或是奇怪的吱嘎聲,又或是無意識的恐懼的顫音。這是她曾經以聲音為代價拼命逃出去的地方,她以為這樣就可以保護母親了,可是不,母親還是不在了。

她不知道,如果她沒有執意要出去,一切會不會不一樣?如果她沒有出去,那麼她就可以一直陪伴著母親,不用毒啞自己,不用連累柳岑,也不用……也不用遇見那個人。

她是為了母親才出去的,她是為了母親才去同鄭嵩談條件的,她是為了母親才去服侍那個人的……

可是現在,母親卻不在了。

如果她沒有出去,如果她沒有在那個人的溫柔裡越陷越深,那麼母親可能也不會死!

分辨不出白晝與黑夜的地牢裡一片慘然悽清,阿寄有時發現自己哭了,嗣後又覺得自己並沒有哭。她……她雖然時常羞怯時常懦弱,但她卻不大曉得流淚的。流淚如何能夠讓自己好一些,她也並不能懂,因為流淚原本也是一件很花費力氣的事情,若哭得狠了,會讓人疲倦到絕望。

“呵……小姑娘,不曉事……”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像是帶著幸災樂禍的笑。

阿寄朦朦朧朧地看過去,似是在右側的哪一處牢籠裡,但黑暗之中,她只能看見牆角一團模糊的瑟縮的輪廓。

“是不是餓著了?”那老人陰沉地笑著,“餓著了你就該叫喚,做出一副餓死鬼的樣子,他們馬上就會來拖你去審……審你的時候,你便一口咬死了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沒有法子,就只能繼續關著你;你若是說出來了什麼,你的性命就到頭了……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後一種,那樣比較快……”

老人大笑起來,笑至末梢,又變作不可抑止的咳嗽。阿寄不明白這有什麼可笑的,她知道掖庭裡審人的手法,她的母親曾經就是這樣被審了三年,直到被審成了一個瘋子……

“前幾年倒是有一個瘋婆子,”那老人忽然道,“我真羨慕她,瘋了之後,就一了百了了,審也審不得,殺也殺不得,就任她爛在這裡,也沒人來難為她……聽聞她還有家人在外面幫她打點?”老人突兀地笑了笑,“家人啊,真羨慕她……”

阿寄不想再聽了。

她咬緊了唇,想靠疼痛來抵抗一下飢餓,眼前卻不斷閃現出母親最後幾年的樣子。她明明沒有見過的,可她卻好像就是知道,母親曾經就在這裡,她死得孤獨、冰冷而無望,在幻夢裡掙扎,在黑暗裡沉睡……

“死閹人,吵什麼吵!”獄卒敲了敲鐵門上的鎖,錚錚的聲音驚破了老人的自言自語。

老人頓時大怒:“我是閹人,難道你便不是閹人了?似你這種渣滓,若趕上前朝剿閹的時候,勢必是五馬分屍……”

獄卒往鐵門上狠狠一踢,老人頓時又偃旗息鼓了。那獄卒轉過身,卻來開了阿寄這一間的門鎖,冷冰冰地丟下一句:“你,過來,孟常侍要審你。”

***

這是在掖庭獄的一處偏廳,沒有駭人的刑具也沒有血跡斑斑的牆壁,只有一張書案,橫在阿寄面前,上面擺著一張白紙和一支筆。

孟渭坐在上首,面無表情地端詳著她。

數日前鍾嶙的話令他坐立不安了很久。為免人心動搖,叛軍行進的訊息在長安是絕對的軍中機密,但他怎麼也想不到軍情竟緊急到了這樣的地步。叛軍從西南突破,扶風與長安一脈相連,又不像東邊的潼關有險可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