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角高昂時起,二妮就開始心神不寧,抱著那件舞衣,不停的發抖。如玉也怕要是她果真上不了臺,最後要壞張君的差事,攬著頭不知安慰了多少好話。終於到了傍晚,宣德樓上宴席擺開,皇帝御坐居中,太子與耶律夷分於左右,宴席開始了。
開宴先是其它歌舞助興,如玉和二妮在旗樓上的小房子裡備著。二妮已化好了舞妝,咬著方帕子,遠遠望著西遼太子耶律夷,出乎意料的,那西遼人並非蠻形。他戴著純白裘皮金頂的帽子,深青色圓領半膝袍,濃眉大眼高挺的鼻樑,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一身英武兼帶著儒雅,放眼當朝三位成年皇子,除趙蕩外,餘二人都不足以與他比肩。
如玉卻在看張君。他今日是欽使,全程陪同在耶律夷身側,比之耶律夷略瘦,文瘦瘦的青年書生。耶律夷似乎很信任他,因雙方語言不通,凡有話皆是側耳聽張君的翻譯,而後回答。
終於到了該二妮上場的時間,如玉伸手去拉二妮:“走,該咱們了,你可換好了衣服?”
她未摸到二妮,回頭便見二妮縮在角落裡。她一臉漆彩的妝,捂著肚子道:“嫂子,我真的不行,人太多了,我怕,我不要上去。”
如玉氣的直跳腳,指著二妮的鼻子叫道:“你若不去,張君的差事就砸了,你義父也一定會殺了你的,快起來給我穿衣服!”
二妮蹬著那套衣服,哭著搖頭,忽而一把掙開如玉,吼道:“我義父只想看你跳,他根本沒有想過讓我上去,他說了,我要敢上去,他就殺了我。”
如玉追出門,在走廊上追了幾步,恰就迎上趙蕩。今日要迎一國儲君,他穿的是本黑繡金邊的親王蟒服,外罩著一件本黑的熊皮大裘,頭戴紫金冠,如山一般一步步逼過來,她便往後退著。
“我不去,我只會唱,卻沒有學過跳舞,王爺,您不能逼我上去!”如玉僅憑跳躍火光中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便知道他是鐵了心要自己上了,轉身便要跑。
趙蕩不過一伸手便將如玉扯如懷中,一把撕開她的衣衽,低聲道:“二妮那個樣子如何跳舞?快去換了衣服,自己化好妝容,我在外頭等你。”
如玉反手就是一個耳光:“你倒很當得起王八這個稱號,哄了二妮這些日子,卻是逼著要叫我跳舞。”
趙蕩一把將如玉摔進門,關上門道:“你別忘了,結盟一事,可是張君的差使。你若不想此事有變,就乖乖的化好妝,給我上去跳,跳完,我自會讓二妮去見耶律夷。”
如玉撲到窗子上,雲臺兩側升著兩壇大火,隔著火舌,能看到張君一襲緋色五品官服,站在西遼太子耶律夷的身側,正在皺眉聽他講著什麼,聽的全神貫注。
就當作只是跳給他一個人看?
如玉默了片刻,自己舉起眉筆描眉,敷粉,塗口脂,方才將面紗罩好,便聽外面一個內侍叫道:“恭請契丹公主獻舞!”
外面寒風刺骨的冷。如玉才出門,趙蕩便將自己身上溫熱的裘衣脫了下來,披在她肩上。他陪著她下樓梯,一直走到雲臺下,聲音仍還是一貫的溫柔而慈:“好好跳,我在下面等你。”
如玉仰頭去看宣德樓上,也許張君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在欄杆前俯身望著樓下。她一步步踏上臺階,兩旁火舌洶湧,雲臺上亮如白晝,對面的御座,皇帝,太子,一切都只是黑乎乎的影子,她根本找不到張君在那裡。
淒涼而又婉轉的音樂響起,她雙手交匯成一朵蓮花,緩緩轉身,越過城牆,可以看到皇城外人頭攢動。至少上萬人,在看她這一舞。當兩國的君王及儲君,以及京都上萬子民圍觀,千萬雙眼睛裡滿滿的期待,僅憑二妮那僵硬的舞姿,也許真的說不過去。
如玉天生對於音悅以及舞蹈的喜愛,父系母系奔放而熱情的骨血,合著那悽婉的音樂而漸漸沸騰。為何必得屈從於禮教,為何十八歲的身姿與漂亮的舞姿不能展現給自己愛的人看,為何非得要裹足於閨中,去蹈循千百年來如枷鎖套在婦人身上的規矩?
對面的男歌者悠悠唱了起來,如玉陪二妮練過多回,舞蹈姿勢熟的不能再熟。只待男歌者的聲音一停,她便合聲而起,唱了起來。
張君越過人群,一手撫上漢白玉的欄杆,隔著不遠的距離,她能看到他臉上的詫異,心中有暗暗的酸楚,又有無比的得意,舒展腰枝,深瞄過的眼角溝噙著無比的挑釁一轉,手自面前拂過,他原本緊繃的臉上瞬時漾起滿滿的笑。
滿含著深情而又內斂的笑,看她雙手勾過來,帶著無比的誘惑,滿含著男女原始物慾的勾引,儒家學說教化過的本分學子,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