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種被愚弄之感,當初答應要安排他們會面,他還體諒說不便往葉府,避人耳目不如就在我宅子裡。豈料這又臨時改了地方,給了個似是而非的地址:什麼麒麟山腳,玉帶悠揚,三桃撫源處,閒居客人家。弄了半天竟是來到葉從夕的“外宅”,瞧那丫頭輕車熟路的,必是故地重遊!
“葉先生,葉先生!”
莞初已是到了籬笆門前,揚著脖子清脆的小聲兒傳了出去。齊天睿看在眼中,只覺那欣喜躍躍然,展翅雛鳥一般,嘰嘰喳喳,水上林梢。相比在齊府的敷衍與乖巧,此刻這不管不顧的小女兒模樣嬌俏可人、十分討喜,只是齊天睿此刻渾身發虛,被她嚷嚷得有些頭疼,初三才見了,怎的就不知矜持?
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腕,正要開口訓,茅屋的門已是開了,葉從夕依舊是一隻白玉簪一襲青衫,唯有的不同之處便是挽了雙袖似正在做什麼活計,詩人難得地沾染了煙火氣,倒更像個世外之人,一眼瞧見籬笆外,欣然喚道,“莞兒!”
莞兒??看著那翩翩如玉的人迎來,齊天睿握著她的手頓覺尷尬,趕緊放開收回來。
“來得正巧,我將將生了火,還什麼都不及做。”葉從夕開啟竹門。
“那我怎的倒聞到香味兒了呢?”
“就是嘴饞。”
這一聲著實嚇了齊天睿一跳,葉從夕本就聲兒不高,言語向來冷靜、難得親近,這一句簡直是嗔得人牙發酸、腰發麻,渾不像是從他嘴裡說出來。正是想揶揄兩句,只見葉從夕衝他道,“天睿,有勞了,下晌再過來接她就是。”
這一句送客的話說得好是體諒,噎得齊天睿兩眼泛白,有氣無力道,“從夕兄,你好心腸,這荒郊野嶺的,我往哪兒去?”
☆、第34章
“天睿?”嗓子啞,鼻音重,葉從夕這才注意到貂裘大氅底下一張十分陰鬱的臉,“你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發著熱呢。”
齊天睿裹緊了斗篷,從兩人中間穿過,自顧自直往前去。葉從夕微微掙了掙眉,看向莞初,莞初輕輕點點頭。
來到茅屋前,才見這屋頂的茅草並非尋常百姓家蓋屋的氈草,卻是浸油保養、精心編制的麥辮懸在房簷;四牆是石頭堆砌又膩了抹泥,那石頭五顏六色大小不一,堆砌得十分別致,遠處瞧像是風都吹得起的畫,近處才知其沉重;石頭亦非這山中所有,精挑細選馱運而來,看似閒散的世外桃源真真是價值不菲。門上掛匾,“葉廬”二字筆力十分飽滿、蒼勁,齊天睿瞧著這塊匾倒是塊尋常桃木,年代也久了,日曬雨淋開了縫,不曾丟棄又被精心保養,雖是帶著他的姓氏卻不是葉從夕的字跡。
推門進去,廬中兩間,一間是灶房,一間便是起居之用。屋內陳設除了一席燒得熱熱的暖炕並一隻木頭炕桌,其餘皆是竹子的傢什,正南窗下的畫案上擺著文房四寶,鋪開的宣紙上是未著色的畫作,旁邊一隻青花瓷瓶,瓶中插著幾卷畫軸;門邊一隻高几,几上一隻紫銅香爐,冉冉白霧,淡淡新梅,與這房中的竹子、墨香、山林的清新渾然相成。
山林小築,離世獨樂。
“從夕兄,不曾想這緊鄰金陵鬧市竟也有你獨自逍遙之所啊。”齊天睿啞聲讚道。
“這是當年恩師小駐之處,自恩師仙逝便留給了我。”
“一個人在這深山裡頭也不怕野獸出沒?”
“林中常有砍柴人暫棲,不遠處也有桑農散住。”
“山小,林子淺,哪裡藏得住猛獸?”身邊的丫頭掩嘴兒笑了,“裡頭不過是些兔子、松鼠、小土狼而已。”
“小土狼?而已?”齊天睿一挑眉,“你倒是個膽兒大的,夠喂幾隻小土狼啊?”正要呵斥她多嘴,餘光卻瞥見葉從夕雙眼含笑看著他,齊天睿假嗽了一聲,嚥了回去。
“叫小土狼,實則不過是種野狗,”莞初仔細解釋道,“雖說也兇猛,卻膽小,懼火,輕易不會攻擊人。”
“哦,原~來~如~此!”齊天睿拖長了音兒,恍然大悟,那病中的鼻子越發塞得厲害。
被他奚落,莞初抿抿唇,沒再做聲。
“屋中窄小,不便敬茶,”葉從夕解圍道,“後亭請吧。”
“後亭?”齊天睿驚訝,這巴掌大的地方還能生出這麼些個名堂?
莞初欣喜道,“是又預備下了麼?”
“嗯。”葉從夕微笑著點點頭。
“我就知道!”
鳥兒一樣的聲音,不知為何喜成這樣,只見她解了斗篷擱在竹椅上,齊天睿便也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