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柳眉心一酸,淚終究還是流了出來,千落看著頓是驚訝,“柳眉,你,你這是怎麼了?”
“千落……我的好姐姐……我,我……”
“你怎麼了?”
“我有……身孕了……”
千落一愣,“這,這……”
落儀苑的姑娘們都將搬入私宅看做是最安逸的去處,比被恩客納進府門更自在,可還是有人不惜給正妻端茶遞水,伺候洗漱也要進門,為的就是將來的打算。私宅之中,如何做夫妻,如何做娘?大家宅門,怎會讓私宅中的女人傳宗接代?大家宅門,怎會讓骨肉流落在外?
“那,那韓公子知道麼?”
柳眉已是淚水漣漣,聞言輕輕點點頭,“原本,他說要納我為妾。如今……怎能與他的正夫人衝?”
☆、第107章
……
江南伏天,熱似從地底下鑽出來,暑氣蒸騰,連頭上那明晃晃的日頭烤下來都不如這溼熱的潮氣令人難耐,一早起,就是一身黏膩的汗。
正是早稻成熟之時,除了幾處圈定的貢米田畝,其餘的官倉補供都是現從民間徵進,一年兩季,各產糧大縣官衙最要緊就是此事。官倉徵後,方輪到各米行買賣。原先米行生意多是小商小戶,做的不過是一街兩市,為稻農與百姓調劑週轉;本朝於鹽道查察極嚴,鹽商大都轉成半官半私,多把握在官中,遂有一些大戶便轉做了米行,日漸興隆,大宗的買賣。
先祖爺時,遭遇百年大澇,各地官倉告急,正是江南米行大戶,大開糧倉,一解燃眉。當年先祖御賜“糧濟天下”的匾額,有了這一道匾,米行生意愈加興旺,有的大行囤積的糧倉堪比官倉,以大吃小,江南一地數得上的所剩無幾,同源就是其中之一。
自招入同源,幾個月來,齊天睿可說得是日夜警醒、處處精心,生怕一個眼錯不見,就誤了那最關鍵的線索。這一回收早稻,同源幾是動用了所有壓在裕安祥的銀子,抵押也已是有些收攏不住的單薄。協理幾次提醒,齊天睿都壓下不動,來往票據都親自處理、審兌。
雖說金陵總號都是最信得過的老人,可畢竟這事早晚要牽扯到韓儉行,但凡有個膽小怕事或是心智不堅的,走漏半點風聲就是殺身大禍,遂齊天睿只帶了一個與他同行西北、有生死交情的協理同辦,外頭支應只用石忠兒。
為了穩住同源,看它鋪陳到底有多大,齊天睿幾乎是有求必應,甚而抽調了裕安祥的本金來支撐。如此鋌而走險,沒敢跟莫向南交代,莫大哥最忌趟官家渾水,遂這一回,齊天睿是左右防備、孤軍奮戰。腦子裡一時半刻再容不下旁的,眼睛裡所見都是糧與銀錢,只不過,一天天收糧的數目報上來,一天天核對那紙上偽裝,尋著蛛絲馬跡慢慢靠近獵物,這種黑暗中壓抑的刺激讓他異常亢奮,不眠不休。
白天忙,忙得幾是清茶果腹;夜裡起了更才往家趕。人精神,上樓都是小跑著,見著丫頭就樂,抱起來就往上扔,逗得她咯咯笑,不到求饒不撒手。甜甜的小聲兒入耳,萬事皆足。若不是為了她,他才不會浪費來往一個時辰的路,見著就不能讓這一刻白白虛度。也不管她嫌棄不嫌棄他這一身粘熱,總要一道沐浴,清涼涼地與她在水中戲耍一陣才好。
這幾日許是因著暑熱,丫頭臉發白、身子發軟,眼睛越發大、顏色越發淺,泡在浴湯裡,蔫蔫兒地蜷縮在他懷中,讓人心疼得緊。他說要請大夫來瞧,她不肯,說就是熱,齊天睿便吩咐又多鎮了冰上來,另去謹仁堂託了病,讓她這幾日就在樓上歇著;夜裡麼,也只得安生地抱著,說說話。
安置她睡去,他又起身。夜靜,最宜思考,點燈到半夜,那日裡零亂的線頭,在清涼的夜色裡悄悄地穿了起來……
夏日天早,將過卯時朦朦亮,齊天睿就出了門,可待他來到裕安祥巳時已過半。此刻坐在大紫檀案後,看著案上成堆的紙張,眼睛出神,眉頭微蹙,許久不曾動一下……
今兒一出素芳苑就被那門外負手而立、已候時良久的人攔了下來,來人正是大哥齊天佑。兄弟相視,齊天睿雖是吃驚,卻亦非完全的意料之外,含笑點頭,一道往荷塘邊去。
果不其然,儉事大人終是因著同源找到了他頭上。只不過,大哥是將同源當做裕安祥數百主顧中的一個,近水樓臺來找這掌櫃的尋些行內訊息,語氣十分隨意,顯見並不知道其中的盤根錯節。問的不過是同源挪動這麼多的銀錢,源源不斷,是否抵押坐實?
於商賈買賣,齊天睿摸爬滾打多年,深諳此道,比初入仕、為著公幹而涉足米市的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