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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她撐著身子坐直了,長髮披散全身,讓她的臉顯得益加蒼白。她就這樣冷厲地盯著他,許久,冷笑了一下,“我以為你不會要孩子。”

他微微驚訝地睜了眼,“為什麼?”又認真地想了一下,重複道,“若是您的孩子,我自然是高興的。”

她的冷笑僵在了臉上,反而顯得滑稽。

她能說什麼呢?她能說,這個孩子難道要成為南吳的遺種?她能說,你曾那般對待我,如今又怎能如此溫和地笑著看我?她能說,你當真以為一句抱歉,就可以抹殺了一切嗎?

可是這些問題終竟是無用的。她守了一整個冬天,卻沒有守到他魚死網破的一擊,反而只等來他在燈下溫柔的笑。所有蓄積以待的力氣都被無形地消解,陰謀不曾存在過,仇恨不曾存在過,他們好像只不過是兩個在床上犯了彆扭的年輕夫婦。

而無理取鬧的那個人竟然是她。

竟然是她。

他端詳著她的面容,終於,他的笑也黯淡了下去。

“您不想要這個孩子麼?”他的聲音有些苦澀。

她搖了搖頭,很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眼下冬日過去,國境艾安,她若真想安心養胎,並非不能做到;何況若得了男胎,對徐國來說,便是件舉國同慶的大事。但她清楚,問題的癥結不在這裡。

“我只以為,你討厭我。”她靜了很久,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當初娶我,同我圓房,都是我逼迫你的。所以那個晚上……你做的事,說到底,是我咎由自取。我也不曾怪你,你也無需抱歉,我們……”

“逼迫嗎?”他淺淺地笑,笑容裡卻沾了夜的寂寥,“可我也只不過是個庸俗的男人,這世上的男人都想要您,我也想要。這,您還不知道吧?”

她沒有回答。有一些震驚,被她自己吞嚥下去,和著藥,變成了一種奇怪的滋味。他凝視她半晌,嘆口氣,脫了鞋履上床來,她下意識地往側旁縮了一下。

“那個刺客,我聽聞了,”她搶著說道,“是楚王嬰何的幼子。”

他的動作滯住。她咬著唇,倔強地看著他,明明是在床上,這樣風情旖旎的數尺之地,兩個人卻像兩隻僵持的野獸,眸中的光都冷得不似常人。

她總是知道怎樣在最恰當的時機一針見血地戳傷他。那個刺客眼中濃得化不開的仇恨和絕望還在他腦海中若隱若現,和他一樣的身份,和他一樣的身世……卻比他勇敢無畏。

終而,他嘆口氣,還是先舉了白旗。

他伸出手臂,以男人的力道不由分說地拉著她躺下來,將她攬進懷裡,又給她掖好了被角。她想掙扎,可在他的懷抱裡卻全然使不出力氣,便眼睜睜看著他將簾外的燭火吹熄了,寢房一時陷入溫暖的黑暗。

“您昏睡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黑暗裡,柳斜橋開口道,“我們……為什麼必得要這個樣子?我們可以好好兒過日子的,阿斂。這個孩子,他或許就是上天賜給我們……”

男人的聲音響在她發頂,胸膛隨著呼吸細微起伏,她都能感覺得到。像是某種來自黑甜夢鄉的誘惑,拽著她的心往底下沉墜去。

“可是,”她道,“你瞞了我太多事。”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在夜裡聽來,很有幾分誠懇的意思:“您想知道什麼?”

她想知道什麼?

她沉默了很久。

她想知道的太多了。

他究竟是不是愛過她,是不是恨著她,是不是每一個他說的字、她都可以選擇相信。

然而最後她問的卻是——

“你到底是哪國人?”

黑暗宛如輕柔的綢緞,在肌膚間滑落下去,慢慢地摺疊出錯縱的褶皺。呼吸相聞的世界裡,兩顆心平和地跳動,卻是在最後一點僥倖的餘溫裡,等待著那一聲終將到來的宣判。

執著的人,總想求一個清醒的回答,寧願遍體鱗傷,也不肯接受曖昧的和解。

她不知自己等了多久,但她沒有睡著,漸漸地她的眼睛習慣了黑暗,便看見他的面色在平靜裡隱忍著悲哀。

“我是南吳人。”

他說。

第33章

第33章——向誰明

(一)

說出這句話以後,房中有那麼片刻,陷於尷尬的靜默。

彷彿是費盡渾身解數去排一場戲,結果尚未來得及登場就被人拆了臺,一個人孤零零地,還在想念戲裡該有的樣子。柳斜橋不想去看她冷漠的表情,不想